了道:“来不及了,快找地方躲起来!”
言罢,四只小狗向着石室外撒足狂奔。
情急之下,清欢举目四顾,唯见一方宽大石桌之下或可藏身。方一藏好,便听闻一阵脚步声,正不急不缓进入石室,一瞬之后却又没了声息。
许久不见动静,清欢便自缝隙处觑眼打量,但见一人白衣黑发,站立石榻之旁。他虽侧面对着她,但是长发披拂,她却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见到他手中正拿了一物,似极爱惜般在掌中抚摩。
清欢惊醒过来,暗呼一声不妙。方才仓促之下,她只顾躲藏,竟未将那金面给红衣人戴回去。
这时,只听石榻边那人说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清欢自石桌后出来,立时震惊无以复加。
公子大人。
熟悉的称呼,却不想亲眼目见,却当真是熟人。
公子卿。
公子卿笑看清欢一眼,只将金面重新戴回红衣人面上,动作轻柔仿似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人。待动作完毕,他方才撩帘走了出来。
剧烈震颤袭来,仿佛海水震荡,整座宫殿都快要坍塌。
公子卿面色微变,一刹那间,却见三神天中一众仙尊,以及城遥、云逍等人皆现身殿中。随即四面光影迅速变换,依旧还是兰芷谷中场景,只是众仙已然手中持剑,团团包围公子卿。
“果然是你,久违了,后卿。”东皇襄道。
后卿!
七大魔将之首,后卿!
“先以妖帝之心制造幽冥幻境,再往冥界获冥皇之助,然后布下这环环相扣的陷阱,将我引出,东皇仙尊果然好计谋啊。”公子卿冷笑。
“话休多言!”北群漫说道,“三千年前让你侥幸逃得一命,今日自是要你伏诛!”
话语落,罡风起,众仙齐结连环之阵,身姿腾跃半空,手掌相抵,气劲交注,伴随着毕生功力的汇聚,气劲仿若天怒!
谁言人力只同蝼蚁,众仙之怒,亦可屠魔!
仿若九星燎日,天地之间最极致的夺目光芒,满含毁天灭地之威,冲掠向暗夜之中的那袭白衣。
那袭白衣亦已动了。冷肃眉目,四袖翻飞,一出手,便是灭顶绝招!
更明亮的光华,携带无上声威,径直扑向由众仙发出的毁灭一击。两劲冲撞,却未在相遇之出爆发出轰然声响,而是由那团最明亮的火光,吞噬了众仙之力,直压兰芷谷上,毁天灭地!
半个兰芷谷,都被这仙魔交战的全力一击,轰作齑粉了!
公子卿终是后退半步,口中溢出朱红。
“我还会……再来。”
一语毕,周身荧光闪现,迅速消逝不见。
“此番重创,又可得保我仙界三千年太平。”相隐无路道。
至于魔君之事,却是无人再提。
那个人,真的会成为飘渺焰吗?
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是。
数月之后。
梅城。
清欢将一朵随风飘落的青梅花递予城遥。
城遥接过,扣紧她的指尖,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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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梦:
叶辰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又回到了十八岁那一年。
只不过那一年,并未发生什么好事。
秋天的时候,他的师父叶知死了,死在秋霜里。
师父的女儿,叶辰的小师妹——叶聆,这年十七岁。
叶辰是被师父养大的孤儿。自小,他便与师父、师妹隐居在白驹山中,山上长满了大片大片的竹林。他与师妹,就常在竹林里练剑。三人相依为命,却也和乐融融,师父待他更如亲子,他也十分疼爱他的小师妹。
可是现在,师父却死了。
人老了,总是要死的啊。这是谁也逃不开的宿命,师父也一样。
可是叶辰却很伤心。
因为叶知是个仙人,本来不需死的。可他却活活把自己给喝死了。
他好武,更好酒,好像是要用烈酒来洗透愁肠。
总之,叶知终是早早的去了,只留给他们三间房舍,一方坟茔。
而叶聆,则要比叶辰更伤心。
也许女孩子的泪腺总是特别发达,安葬了叶知以后,叶聆守在师父坟前,对着他们住的竹屋整整哭了七天,期间几度昏厥。
七天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不要再哭。因为任由她再怎么哭,她的父亲也回不来了。所以她对她的师兄叶辰说:“我们下山去吧。”
叶辰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不。
二人便收拾了行李——其实只是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两把剑,下山去了。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各国游荡。
其实叶辰心里也很难过,但是比难过更重要的,则是照顾好他的师妹。
转眼便到了来年的春季。
在这半年游走的时间里,不必再触景生情,叶聆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而二人还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本事竟然还不错,不枉他们在竹林里对练了那么多年。
两人商量:看来,是可以去大城里头见见世面了。
两人都很向往一个地方——苍国帝都,星熠。
这一日,他们跋山涉水,终于到了星熠城南郊。
还未进城,叶聆心神便已为旖旎风光所摄。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野,没有陡峭山石,也没有凶恶野兽。有的,只是柔软的草地,遍地的香花,和涓涓流水。
“师兄,这里的风景好漂亮啊!”
“嗯,是啊。”
“哈哈,师兄,你看,我戴这朵花好不好看?”
“好看,”叶辰望着叶聆明亮的眼睛,“阿聆戴什么都好看。”
“师兄,来这边。”
“好。”
“师兄你看,那边好像有个人在烤肉吃。”
“嗯,阿宁想吃吗?”
“嗯,想。”
“野鸡野兔倒可以抓,可是我们没有带火石,也没有火灵啊。”
“那我去问那个人借。”
“阿宁……”叶辰话未说完,叶聆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
好吧,就算已经出来半年了,他这师妹也终是没有学会出门在外要多留个心眼,不能轻易同陌生人说话。
“英雄,哦不对,兄台,不对,哎,反正,这位朋友。”叶聆向那大口吃肉的人说,“能不能借个火?”
叶辰在她身后听得满额汗,这些称呼,是从师父藏在房中的话本子里学来的么。
吃肉的那人并未抬头,只专注于手中的兔腿:“好啊,你拿去吧,不用还了。”
“……”
“怎么了?”
“我在等你给我火石。”
“我没有火石啊。”那人面上表情很稀奇。
“啊,那你这火怎么生起来的?”叶聆更惊讶。
“钻木取火啊。”那人终于抬起头来,一笑露出雪白的牙。
原也是个少年人。
叶辰不由怒道:“公子若不肯借也就算了,何必故意调笑。”
那少年人顿时大喊冤枉:“我真没有骗你们,哎,不过你们两人可真有趣啊,我穿成这样,你们还喊我英雄,兄台,公子……”叶辰向他身上看去,只见他穿得破破烂烂,面上也如花猫一般。
叶聆奇道:“那不然我们喊你什么?”
少年人啃下最后一口兔肉:“我叫宫曜,你们就喊我小曜吧。”
“好,小曜。”叶聆笑道,“你烤的兔肉可真香。”
“哈哈,香吧。”宫曜笑道,“你刚刚问我借火石,是不是也想烤肉吃?这里的兔子肉特别香。”
叶聆点头。
宫曜说:“可惜我真没有带火石。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城里的知音楼吃兔肉!虽然比不上我烤的,但味道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谢谢你,小曜!”
“哈哈不必客气,我这个人最爱交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聆。”
“他呢?”
“哦,他是我师兄,叶辰……”
叶聆与宫曜有说有笑地向城里去,要不是忽然被提起名字,叶辰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忘记了。只能跟在二人身后,手底下还暗暗提防着。
走进长歌城,叶辰才知道“繁华”两字应该怎么写。而更让他惊讶的,则是知音楼。
知音楼门口,叶辰悄悄掂量了两下自己的钱袋,然后一把拽住已经一只脚踏进楼中的二人。
“干嘛?”
“怎么了,师兄?”
二人俱疑惑看他。
叶辰轻声道:“钱不够。”
谁想宫曜笑道:“算我的,全算我的,尽管吃。”说着便已与叶聆走进楼内。
叶辰望他乞丐般的穿着,真怕他下个瞬间就被店小二们轰出来。到时候他倒是可以一拍屁股溜之大吉,剩下自己兄妹二人可怎么办。
谁知道从掌柜到小二,见到宫曜俱点头哈腰,好像恨不得把一辈子的笑意都一次性堆到脸上。
“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客气?”
宫曜从一桌子菜肴间抬起头来:“因为我是皇子啊。”
“吭。”
“噗。”
叶辰与叶聆一个差点被茶水呛到,一个则直接喷出一小口茶水。
宫曜叹道:“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惊讶,不要惊讶,你们看这些人吧,都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