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殊 (鸡丁爱马甲)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鸡丁爱马甲
- 入库:04.09
然而没有人。
岂止没有人,连野兽都没有。连虫豸都没有。叶面上没有甲虫的小爪子爬搔,泥土中没有蚯蚓的蠕动。
这偌大的一座山,被死意沉沉的笼住。
四周有四座尖峰,似乎把它钉住了。
这四座尖峰平地而起,一座火红、一座冰蓝、一座浑黄、一座天青,壁如刀削,形像冷峭。
尖峰之外,万里无人烟,但动物虫豸好歹还在正常生息。尖峰之内,却是死的世界。
死中忽然有了动静。
有一棵大树下的高草丛,微微动起来。像是被风吹动。但如果是风,为什么周遭一圈都还是一片死寂,只有这一小团草丛开始颤抖。像垂死病人的心脏,虚弱而坚定的:啪、啪、啪!
伴着这草丛颤抖的旋律,四座尖峰仿佛又往上高了一高。
忽的,有一双尖锐物色,从草丛里脱颖而出!上头分岔,像一双尖戟。
尖戟持续往外伸展,很缓慢、似力有千钧。伴着这力道,当中整座碧绿山峦,都像山妖的怒发一样波动、伸展开来,无数花朵,不分春夏秋冬,拼了命的绽放开来,似乎此刻再不开放,就再也没有明天。
眨眼间,满山妖花烂漫,而那双尖戟也伸到了尽头,露出毛茸茸一个脑袋。却是一只鹿。
那鹿扬蹄向东,蹄身踏风,呼咚作响。
东边青峰倏然迷离成雾,雾气中锐风如箭,织封整个东边路。那鹿几次扬蹄放啸,仍然过不去,恼得一头撞回来,改向西。
鹿怎么会啸?
就在这东奔西顾之间,它的形像已经更改,头乱蓬蓬的,尺寸巨大,鹿角被风压进脑壳,改从嘴里呲出来。
而那东边青雾凝回青峰,峰底有石头崩成了砂石,那砂石又化成了五个瘦小的丑男人,摔跌在地上,嘴角流出污血来。他们一概背插长剑、腰束绣线青绦,绦上系着一块牌子,牌子上用金线盘成两个怪模怪样的字,与汉字迥异,但曼殊不知为什么就认得:这是“菩提”。
“菩提”字样下,还有双爪的怪物,模样似蛟,意态崚赠不平。
这五个人功力最低、受伤最重,已经不能跟同伴们一起凝聚为青峰。
而妖魔到底被挡住,过不得东边,只好掉头向西,已经不复鹿形,连蹄子也没了,化成了四只手,都妖娆优美,朝西边那座火红山峰抓去。但见鳞光闪闪,手指上耸起银白色的无数鳞片。而指尖张开一张张小小的血红口子,如蛇信般朝红峰噬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座红峰化作熊熊烈焰,灼向妖蛇。妖蛇耸起银鳞,把火焰挡住,蛇口则咬向红焰。这红焰与妖蛇缠斗在一起。满山妖花扇动起伏,好像无数蜂虫,似乎随时都要飞起助阵,最后却蔫蔫的化为灰烬。本来绿浓似滴的大好山峦,被妖花凋谢后的点点灰迹黑斑所覆盖,像得了皮肤病。妖蛇终于不敌焰力,再次败退。烈焰又化为红峰,依然有几个人退下喘息疗伤。
妖蛇掉头往南窜。
南方黄峰,严阵以待。
谁知妖蛇在半空中打个筋斗,满山那些灰迹黑斑都飞起来,弥了满天。四峰急忙都掷出奇光异线,将这些斑斑点点、严严实实封住。这一乱,却失了妖蛇的影子。
便见东方青峰射出一片毫光,西方红峰则抛出一片细网。毫光照定,光网中终于见到了妖形魅影,流窜不定。
北方蓝峰也撒出一片镜芒。芒缕摇晃流利,紧随妖影不放,总算将它逼得现了形:原来已成了一坨浑沌昏昧、形状不明的物色,向黄峰逃过去。
黄峰稳稳等着。
蓝峰镜芒追妖物而去,试图订住妖物的尾巴。
“不好!”几声报警声起。
原来那妖物好不狡猾,向黄峰逼近,仍然只是虚晃一招。蓝峰刚刚一动脚步,就有埋伏在蓝峰附近的几丛妖氛窜起,试图突围。
幸亏原来那些拦住了灰黑斑点的纤细异线,现在仍然尽责拦着妖氛。
但听妖声怪笑:“天蛛网?多谢你们养了这好肥蛛,送我们吃得爽!”说着,就真的呲开怪口,冲过去。满天噪音刺耳。空中滚落几个银白点子,落到地上,就成了肥硕的银蛛,都受了重伤,抱着肚子翻滚不住。异光闪动的纤细网线,也纷纷落下。
这天蛛网,虽然能挡住妖花化的飞斑,但对于窜起的妖氛,显然还是不足以对敌的。
这妖氛冲击之力,看起来只是蛛丝荡了荡、银蛛落下几只而已,实际上,却已有爆了颗小型核弹的威力!
这天蛛网,受这样巨大的冲击,才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缺口。
这么大的缺口就够了。眼看这几头妖氛就要冲出去!
只听一声清叱:“鼠辈敢尔?”便见蓝峰峰腰飞起一片素光,现出人形,是个不辨男女的美人儿,螓首烟眉,飘然出尘,手中挽起圆圆双月环,兜头扣住妖氛。
妖氛吱吱怪叫,挣扎半响,逐渐现出原形。却也是人。
说是人,却全身血红,仿佛已经剥去了皮肤。两眼也溅出血来!
妖魔尖叫,四峰齐出,便见木气森森、金锋烈烈、水烟潆潆、火焰咆咆、土峰吒吒、风声嚣嚣,飞拳弹腿、摧花绽叶、铸钢焠血、逐流倾瀑、蒸骨熔砂、裂地吞灵,好一场大战!
那血淋淋的妖魔猛然朝曼殊望过来。
第三章 闻到烤猪香
曼殊一惊而醒,就听得旁边人口纷杂道:“好了好了。”“张财主你听我怎么说来着?这小子命贱,怎都死不了的哩!”“却多亏老夫这帖药。”“也是张财主好心,肯帮他赊药。”“咦,小月呢?猪嘎子帮她摘花摔到山下撞坏了脑袋,她也不过来守着!”“嘿,瞧你说的,小月能守着猪嘎子?猪嘎子脑袋撞坏了,她的脑子须没有坏哩!”便听一阵粗野的笑声。
曼殊皱皱眉,睁开眼睛。眼皮好像有千斤重。视野还并不很清楚,但已经看到这是个简陋的木屋,木头板壁上的节疤都还在。窗框是木头钉的。屋里有些穿老式布衣的男人或蹲或站——满地竟连把椅子都见不着。
看曼殊睁开了眼,他们倒都欢喜:“醒了醒了!”其中一个稍显文雅些的中年男人,矜持而自得的笑了,坐在曼殊床边,拉着曼殊的手:“猪嘎子,感觉怎么样?”
曼殊想问这是什么情况。却见其中一个看起来很不打眼的男人,随口一句:“天黑下来了啊。”手一晃,就平空变出了一团红乎乎的火焰,给大家照明。
曼殊的问题愣是没问出来。给直接吓回去了。
文雅些的男人很好心的指引她:“你好好谢谢张财主!都是他借钱给你买药。”
曼殊艰难的仰头,眼珠子挪过去,看到一团大红大金锦缎包裹的球形物体,看来是张财主——的肚子了。
他没事站曼殊床头干嘛!久病初愈的曼殊要把头拧到这个角度容易嘛她?都快抽筋了这……
呃,等一下,她不是久病初愈。
她是在小巷子里被流氓爆头哎!
爆个头穿越倒也不要紧。穿到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却非常要紧。譬如说穿到一个千娇百媚身上、面对着一个英武帅哥,外头听见忧郁动人的歌声,正来了感觉的时候,忽听有人喊叫:“大帅,刘邦可恶,给我们四面楚歌!怎么办!”——那就只有凉拌。
再譬如说穿到一个百媚千娇身上,面对着一个深情款款的君王,似乎不错,外头又来报:“皇上!三军不发无奈何,他们要杀贵妃,怎么办!”——那也糟天下之大糕。
曼殊倒不指望自己穿到多好命,只要平平常常、温温暖暖就好,哪怕木屋乡村也不要紧,她并不排斥种田流,可是……
猪嘎子是什么鬼?!
帮小月摘花摔到山谷里是什么鬼?
脑袋撞坏的又是什么鬼!!
她不要穿到什么小山沟又穷又笨又花痴的小、猪、头、身、上!绝不!永不!死了也不!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自尽抗议,争取再开一局的机会,请诸位看官放心。
而那球形的张财主哼唧了一声,从屋内唯一一张木头凳子上站起来,对她道:“明天去上工。一帖药五十铜。照例三分利。你给我做——”掐着手指算了算,“一年七个月。我不坑你的。”
一片喃喃声,赞扬张财主真是宽宏大量。张财主背着手,带头一摇一摆出去了,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曼殊终于有机会验明自己的正身。
她先忍着一抽一抽的脖子筋疼、脑壳筋疼,趴向床边桌上的半碗水,当镜子照了照自己,但见里头的人儿满脸稚气,浓眉大眼,五官端正。
曼殊对相貌没有太大要求,长成这样已经满意,但却看不出自己是男是女,只好蒙头裹在被子里,换了几个从猥琐再到端庄再到猥琐的体位,总算确认:这具身体是百分之百的人类,百分之百的女性,好像在十五、六岁左右,健康结实,目前没看出任何“放火照明”之类的特异功能。完毕。
健康、端正的少女身,可以了!还要求什么呢?曼殊拍拍心口,松口气,又躺了一会儿,头也没原来那么疼了。她爬起床、出了门,花点时间跟左邻右舍聊了聊,收集到这样的情报:她所在的地方是个小乡村,信奉火灵,几乎所有的人生来就会操纵火,但就有那么个男孩子啊,命硬,出生不久就把父母克死了,而且不会用火,而且智商低下!本姓“朱”,人送小名“猪嘎子”。他像野猪似的自生自灭长到十五岁,迷恋上村里出名轻佻的女孩子小月,开启萨摩耶表忠心模式,被小月指使办这个办那个的,不小心摔到山沟底下,摔肿了脑袋,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