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只喊了老和尚,没有叫上容难,可阴阳使都是一起行动的——她习惯了他。简繁习惯了容难,所以两人一起习惯得就像一个人一样,她根本不用叫他,她知道他会来,深入骨髓地信任着他。
这可是个好现象。
顺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简繁一路飞奔,身后两道身影同样一步不落地跟上,眨眼间竟只留下一道道虚影,和轻微的风动。这一奔便是好几里地,出了城区直杀入那自然保护区的山林之中,倒是没什么磕绊。
这处山林是自然保护区,主要保护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狸狐。一棵棵树木皆是百年以上的树龄,和市区里的树木比起来,简直是寿仙翁,区别于尾气的生气跳跃在鼻梢间,心旷神怡的气息扑面而来。
简繁忽然在一棵大树底下停下,她取出怀里贴着黄符纸的青铜铃铛。铃铛一路震动,清脆地响着,到了此处就没了声响,可是此处却没半点异象,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难道追踪符过期失效了?那张符是去年交到老和尚手里的,哪里有那么快玩完。
“哗,哗,哗……”
这是有东西落在地面上与那些枯叶作用产生的动静。而且,它越来越近了。
“咔嚓!”一截断枝被瞬间踩断。
一阵风声迎面扑来,简繁还没看清迎面而来的是什么东西,一股浓烈的劣质香水味道先占满了她的鼻腔,她下意识地手腕一抖,刚从包里抽出的铜钱剑瞬间散落成108枚铜钱,机关枪一般地飞了出去,隐隐有破空声传来。
“啊!”一声娇气但剧烈的惨叫差点儿没对简繁受伤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
简繁的桃花眼瞬间眯上,整个人打了个激灵,那声响,也太那啥销魂了吧。她的手心忽然缠绕上一根血红色的丝线,有铜钱迅速而有序地从四面八方飞奔回来,穿过红丝线重新变为那一把铜钱剑。其中一枚铜钱沾了血迹,自觉地浮在一旁。
“何方妖孽!”简繁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大吼了一声。容难和老和尚都在树上看着,倒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我不是妖孽,你猜猜,猜猜我是谁?”那销魂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几分孩童般的急切和兴奋,“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大哥,你的自信哪里来的?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在距离简繁十几米远的一棵大树底下猛地窜出一道人影,红色的运动衫,长长的红色头发,随着他慢慢地接近,还可以看见他那殷红的薄唇以及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睛。他的眼里十分纯净,隐隐有红光闪过。男生女相,妩媚异常。
“你谁啊。”简繁见过容难独一无二的样貌,所以眼前这个就明显像是瑕疵品,虽然精致,但血腥气还很新鲜,怎么看也看不顺眼。更何况,那股香水气味,简直就是毒药,还越来越浓……真叫人忍无可忍。
“唉,你们怎么就猜不到呢,一个两个都那么笨。”骚年嘚瑟地捋着自己的火红色头发,一副天下之大知己甚少的模样,看得简繁恨不得拿着铜钱剑戳过去。同时,她也就那么做了。
“啊,你竟然伤害了我可爱的肌肤,我祖爷爷说,我们最值钱的就是这一副皮相了!哼!”少年倏地看见自己手腕处略深的划伤滴下的鲜血,愤怒地冲简繁喊道,那纤纤玉手不客气地指着简繁的方向。养得长长的尖锐指甲猛地断下一截,朝着简繁的咽喉直扑过去,竟是要取人性命。
简繁冷哼了一句,放松地朝身后的大树上一靠,铜钱剑看似随意举起的瞬间,“当”,剑尖正巧劈断了那节不怀好意的指甲。而后,断开的指甲忽然从落地的瞬间弹起,少年的左右手一边一个,狠狠地钉穿了他的掌心。
“啊!啊!啊!”这回是真正的不断的惨叫。
早在少年扑向简繁的时候,容难的脸色就已经不好看了,而当少年的指甲开始动作的片刻,容难瞬间就出现在了简繁左侧,那指甲掉落的那一刻他的唇微挑,转过身无声无息地挡住了简繁的视线。
“蠢丫头,当靶子的滋味不错吧。”容难的黑眸紧紧地盯住了简繁,翻滚着简繁这种脑容量不足的人看不懂的东西。
简繁抖了三抖,贴紧了身后的大树,她唯一感受到的就是——阿难生气了啊。
☆、第二十六章 争吵
眼前的一男一女自顾自地瞪上了,简直罪无可恕!
“你们,你们,你们竟然无视我!”少年颤抖着流血的双手,瞪大了自己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活脱脱把自己的漂亮脸蛋弄成了一副要吃人的狰狞模样,“我会找祖爷爷来教训你们的!哼,哼,哼!”
还是没有回应,少年气呼呼地转身,微微弯腰,像是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钉子一般钉在了土里,他半分也挪动不得。他不由得双手乱挥了起来,身上的气味也开始大量的发散。
容难明显也感受到了这种糟糕的气味,对于他这种感觉尤其明显的家伙来说,还站在这儿简直就是遭罪!他一把捂住简繁的鼻子,清凉的气息立即占据了简繁所有的感官。
“喂,小狐狸,告诉你家长老,下次再把你这样的狐狸放出来,本君……我们不会再手软。”说完,他把简繁的衣领子一提,冲着树上微笑着的老和尚点点头,一闪身便是十几米以外。
少年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僵直了半晌,左右脚一动便打了结,他“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腐烂的落叶和着泥土糊了他一脸,“我的脸!”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转头冲着空荡荡的森林喊:“你们给我记住,我一定会找你们算账的,我姓胡,名黎晶,你们这些坏人记住我的名字!我会去教训你们的!”
“阿弥陀佛,小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尘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胡黎晶面前,低眉一看,竟是胡黎晶通红的双眼和隐隐显出原形的手脚,他叹了口气,摇着头,“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众生皆有众生苦,还望小友早些醒悟,造化众生,切记,莫在魔道挣扎。”
得罪了简繁,比得罪了容难还要痛苦。胡黎晶啊胡黎晶,你这一身血腥气,还不死悔改,就自求多福吧。了尘也追着容难和简繁的方向离开了。
胡黎晶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吐掉刚刚被了尘不声不响地踹进嘴里的渣子,“我只是想叫你们猜猜我是谁啊,我叫什么名字啊,你们怎么那么暴力!祖爷爷说的果然没错,坏人总是那么多!”
从森林回来后,容难的脸就和外边慢慢暗下的天色一样,再也没亮起来过。
简繁缩在床上,一双灵动的眸子偷偷地瞄着容难,好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难道是那啥胡黎晶干了什么。阿难自回来起一句话都没说,她感觉这氛围真是……糟透了。
她,心疼阿难。
简繁那探头探脑的小动作容难怎么可能看不见。他靠在窗台上,窗户没有打开,又黑又长的头发乖乖地垂在脑后,留给简繁一个消瘦的背影。这个背影以前都是给别人的,严肃而坚实,让人心生畏惧。她从没有想过,同一件东西,在别人眼里和在自己眼里,不同角度不同方位不同时间,原来是那么不同。
“知道错哪儿了?”半晌,容难的薄唇一抿,泄出一口叹息,他淡淡的语气让简繁如临大敌却又欣喜万分。
“我……”简繁“我”了半天,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悠,却是没憋出半个字儿来。她的谎话,从来没能骗过容难。在容难面前,她不敢撒谎,还不如不说。
自家夫人那小媳妇儿的模样,叫容难的心肠有略微的软化,可他还是冷着脸,从窗台站起,立在了简繁的床边。高大的身形,十足的压迫感让简繁更加心虚,虽然她始终没猜到自己的错处。
“夫人,你不该把自己放在可能出现危险的最前面。”最终,容难悠悠地解释道,他坐在床边,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简繁清澈的面容。
“你是我的夫人,小繁繁,你是阿难的夫人。”
“可古墓那一次……”简繁的反驳有些弱弱的,在容难平淡无波的直视下彻底没了声音。
“那是工作,是你必须做的。其他时候,你没必要动手。”眼见简繁又要出声,容难冷哼了一句,“小繁繁,你的实力足够了,除了些千年的老妖怪,基本可以称王了。以后这种事,你躲着,我来。”
简繁其实很懒,但是却总是逼自己努力,只有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在他身后不乖地挑衅。今天胡黎晶朝着简繁出手的片刻,他明知道简繁不会有事,可是他就是不爽,甚至担心。可笑,神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已经拥有了无尽寿命的神,怎么还能贪心地想拥有感情。
可是他的感情愈来愈强烈,他越来越渴望保护她,他不想让她去冒险,在生和死之间为了一点儿进步苦苦挣扎。
“你开什么玩笑,阿难,我们说好的!”简繁的桃花眼瞪得极大,受了刺激的声音几乎把容难吓了一跳。
什么叫躲在他身后,什么叫实力够了,什么叫称王!她简繁难道要做那种菟丝花?容难把她放养惯了,忽然有一天和她说,你还是比较适合家养,这叫什么话!山里的老虎哪里愿意做笼子里的大猫。否定她的努力,即使是阿难,她也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