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师父还没醒的时候,落花就出了结果,天还没亮,她踏着披风在荒泽游荡,气温慢慢上升,埋在雪里的骸骨渐渐露了出来,落花已经由开始的惊惧,变得习以为常,如今在她眼里,这骸骨和那白花,也并无分别。
她以她和师父的结果为中心绕着荒泽飞了一圈,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想——荒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变小了。一直到天黑,落花都记不清她已经绕着荒泽这个圆球飞了多少遍,她的飞行速度是恒定不变的,可是每一遍的时间都不对,都比之前短。
她才终于肯定,这个地方是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正在一点点的变小,也许最后会小到无处容身,她这样的魔神,纵使法力无边,若是出不去,满身的魔力也无用武之地。到最后,无论是师父还是她,他们都会死在这里,成为那累累骸骨中的一具!
只有成魔或可以破了结果,或可能出去,才有机会活命。
落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如就与师父一起死在这里吧!她的血既然能暂时延续师父的性命,那么就等这荒泽小到无法容身之日,她就与师父一起死在这里!
但她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若是这样连试也不试,岂不是对师父太自私?她已经六十有五了,她早晚都要死,但是师父不同。师父当初若是没有随她来救墨玉,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际遇?是她连累了师父。何况师父更是从未想过要与她一起死!一年前师父主动离开海底,走时他甚至说过,如她所愿,只当从未收过她这个徒弟。即使他再来海底,也是告知墨玉的事,如今他们被困在这里,只有她成魔或可一试,她岂能自私的剥夺了他生的权利?
但是在落花的内心深处,她却想自私一回。
晚些时候落花回到结果的时候,原以为师父会像昨天一样等着她,也许还会叫她抚琴,谁知结果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那袭白衣半伏在榻上,一只手臂垂到榻外,清晰可见袖摆上干涸多时的斑斑血迹。
落花慌了,冲过去扶起榻上的人,匆匆在手腕上割了一刀,端着缓缓流出鲜血的手腕,处到师父的唇边,原以为他昏迷不醒不会吸食鲜血,谁知他即便身处昏迷之中,竟然也能寻着血的气味,主动贴上她的手腕,大口吸食起来。一阵细微的疼痛混合着轻微的酥麻感由腕上传遍全身,看着缓缓流出的鲜血,落花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高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落花渐渐体力不支,她轻甩手臂,想摆脱对方,谁知对方却使劲抓着,不肯罢手。落花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她的血有古怪,也许能迷惑人的心智,像鸦片一样,吸了就会上瘾。
师父现在没有意识,若是再这样下去,师父也许会吸干她的血!她要是死了,师父又有谁可以倚靠?想到这里,落花略一用力,夺回了手腕,轻轻一瞥,不禁大吃了一惊:手腕的伤口割得极深,皮肉吸吮的发白,微微翻开到两边,汩汩的鲜血顺着血管不断的涌出,冲刷着已经露出来的白色碗骨。
本来还不觉得有多疼,真要看到了伤口,才觉得是彻骨的疼痛,忙点了止血的穴位,正想医治伤口,却听一声呵斥:“荒唐!”
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醒了,落花不知如何是好,端着受伤的手腕,动也不动的杵在那里。
“你竟然用你的血喂我!”
“我……我没有……”
秦子净轻点了一下下颚,指点沾满了鲜血,尚未干涸,还有嘴巴里的血腥味,更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颇为恼怒的问她:“是不是这样喂食我多次了?”
“不……不是!这是第一次!”
“你还要瞒我?”话里虽仍有斥责之意,但是看到那割破的手腕时,眼神里流露出的又都是满满的不舍和心疼。
“师父你知道我的魔力会修复任何伤口,这点血不算什么……”
“疼吗?”这话问出,所有的恼怒都烟消云散了。
落花摇头,忙施了一个修复术,纵然九成魔力在身,那伤口却难以完好如初,还是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疤痕。
秦子净看着那红色的疤痕,缓缓开口:“寻常的修复术只能修复细小的划伤,这手腕割得如此之深,深见腕骨,能修复成这样已经是难得了。”
落花轻轻抽回了手碗。秦子净抬眼看她时,眼里像含着一汪春水,即便在海底多年,也极少见他这样真情流露。
落花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师父刚才点下颚的时候,无意间将唇边的血涂抹开了,现在嘴唇四周一圈嫣红,使得原本白玉无瑕的脸上多出了一丝靡艳,与他原来的端庄持重,高高在上,冰冰冷冷,大相径庭,师父可从来不会这样!但是却一点也不狼狈,也一点都不难看,原来人长得好看,怎么折腾都好看!
“师父,你这样也很美!”落花脱口而出,由衷的赞美,秦子净却红了脸。
落花寻思,师父是个极害羞的人,他其实不懂得表达他的感情,他跟他们都不一样,尤其跟洛世奇不一样……
洛世奇?
怎会想到他?他又怎能跟师父比?
☆、成魔
“花儿,来,我有话说。”秦子净斜倚着床栏,轻轻试去嘴角的血迹,示意落花坐到床边。
落花愣了一下,猜到师父是想问喂他喝血的事,忙岔开话去:“我去拿伏羲琴,昨日师父睡着了,尚没有给我指点一二。”
“来,过来。”声音虽轻,却不容拒绝。
落花只得抱着伏羲琴坐在床沿,果然他开口了,开门见山的问:“为何要用你的血来喂我?怎会想到如此阴毒的法子?”
虽是问句,语气却并不咄咄逼人,完全是陈述的口气,甚至还有一丝关切的意味。
“师父,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效,只是想试一试……”
“荒唐!”
“那些花没有枝叶,发在骸骨上,本就邪恶的很,我的血既能让花枯死,我想也定有其他用处。上次师父昏迷,一时没有他法,只得一试!”
“还说是第一次?”
“我……徒儿不说是不想师父担心……”
秦子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岂有用人血喂食之说?花儿你要保全自身,你只是血肉之躯,这荒泽危险重重,莫要再浪费你的血了,听清楚了吗?切不可再有下次!”
“师父,我的血有效!能救你……”
秦子净呵斥道:“即便是真的,也万不可以,我岂能饮你的血来续命?”
“师父向来不拘常理,怎么这时却迂腐了呢?师父你的法术用不了,又受了内伤,这荒泽日益吸食你的内力,我的魔力又输不进你的体内,你会越来越虚弱……”
“我是好不了了,你要保全自己,想法回去,回去救墨玉……”
“墨玉……墨玉也许已经死在了这里!师父若是不回去,我还回去做什么!”
“不,不会。这荒泽之地已经废弃了上千年,天帝引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对付我们,墨玉定是藏在了别处,你要活着回去救他。我现在没有法术,帮不了你,还要拖累你,花儿你只是凡人,切不可再用你的血来喂我,一是不见得有效,二是你的身体会慢慢垮掉,到时候谁也走不了。懂了吗?”
“我怎么能看着你死?”
“糊涂!你的血又不是良药!”秦子净假作不悦:“不听师父的话吗?”
“你不是说如我所言,只当从未收过我这个徒弟,怎么现在又要我听你的话呢?”
秦子净一愣,随即笑了:“牙尖嘴利!长大了,倒学会顶嘴了!”
落花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说:“师父你不知道,这荒泽是球型的,它在一天天的缩小,我们出不去,都会死在这里,就像外面的那些骸骨……”
秦子净沉默了,半响才问:“花儿怕吗?”
“都怪徒儿不好,那日看到外面的骸骨,怕得叫出了声,才害师父失了心神,这才伤了心脉,不然师父何至于伤的这样重……”
“莫要自责,与你无关。既然害怕,为何还日日都要出去?”
“师父受了伤,我若不出去,谁还能救我们?师父,你再坚持几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秦子净打断她:“明日不必出去了,留在这里,给我抚琴吧。”
“师父,我……我们也会变成众多骸骨中的两具吗?我……”
秦子净等着她说完,落花却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因为想说的实在太多了,比如“是我连累了你”,“我不想你死后也变成那些可怕的骨头”,“我要成魔吗,师父?”
秦子净什么也没问,只轻轻抽出她抱在怀里的伏羲琴,轻放在膝上,挑拨琴弦的时候缓缓开口:“昨日你的《广陵散》弹得不好,不够激昂,没有气势,也许因为你是女孩儿的缘故,今日我弹给你听。”
轻挑慢捻,激荡飞扬,果然比昨日落花弹得要好得多。一曲弹完,落花依然面无表情,秦子净以为她不高兴,忙又笑着说:“我从未教过你《广陵散》,你无师自通,学成这样已是不易,来,再弹一曲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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