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 (纪小唯)

　　“没错。如果是之前仙井那条街上被伤害过的人，或者雄鸡妖怪伤人，这些残留妖力，尚能捕捉一二。至于依云……”钟临溪眉头微微锁起，“讲老实话，就算加上推理，我也只是抱着比五成多一点点的自信，去试试看而已。”
　　“你的意思是……”素念好像听懂了什么。
　　“那颗灵珠，夺魂珠，姑且先这么称呼。”钟临溪微微一笑，“似乎，有很强的屏蔽功能，只要它展开，不但能屏蔽使用者身上的力量，而且，就连御地，也能神鬼不觉地骗过去，虽说还有些许缺陷，能让人发现马脚，但也足够强大了。”
　　钟临溪这个“马脚”，指的大概是像之前迷魂阵会露出“阵眼”这种情况，但也存在完全无察觉的，比如如果不用依云的玉镯定位，根本发现不了，在眼皮底下，还存在这么强的妖力结界……想到这里，素念忍不住心生寒气。
　　“临溪，你是说，传言是真的？”素念眼望着刚才那人走过的地方，感觉这传言，已经不能当民间谈话，听听就算了，“那珠子……会出现在府邸那边吗？”
　　“时间上讲，稍微差了些，但也并无不能，毕竟对面主使，是咱们无法验证的神通广大。”钟临溪轻松笑笑，虽然话的内容让人轻快不起来，“而且灵珠数量未定，根源未知，一切都无从下手，就算有诡异，也应该采取民间古法，先试试看。”
　　民间古法？那是什么。素念呆望着钟临溪，不懂他的意思。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然要亲自去看看，才会知道结果。”钟临溪拍了下素念的肩膀，笑得神秘，“不舍得小仙子，套不着元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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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临溪这一切，应该是早有预谋的。素念无不怨念地这么想。
　　天昊和小藕被支开，支去繁花岭，先去看看盛放之地入口处的情况，而钟临溪，则带着素念，前往传闻中的府邸，一探传言虚实。
　　深宅老院，占地辽阔，即使在繁花城城中，这土木镶金之处，依然毫不吝惜土地，宅内设十几处分院，星月嵌合，曲径流水，花柳缠绕，远远望去，如天然庄园上的宅邸一般。
　　这么大气派，在七星镇从未见过，简直快占了七星镇的整个西郊，素念站在宅邸外，打量着这建筑，几乎惊得合不拢嘴。
　　钟临溪则是一贯不客气，试图将宅邸当自己家，一个轻跳上了丈高围墙，试图不走寻常路，翻墙进去。
　　一秒之后。
　　素念的目光从高到低，追寻钟临溪从墙上被甩下，像只西瓜一样坠入了下方的河水中。
　　“咳咳，失误了。早该想到，这里有高人作法保护的。”
　　钟临溪爬上岸，抹着脸上的水花，好像多抹几下，就能抹去尴尬一般。
　　高人作法，指的应该是这宅邸，有什么特殊的阵法或者结界保护吧。素念伸手，调用丝仙力探过去，果然也在围墙边，便被弹开。
　　看来宅邸不但要靠风水守护，也要靠高人玄学，那位刘大人，在这方面，还挺有预卜先知的智慧的。
　　“此路不通。换个方式。”钟临溪惋惜摇头，又在墙边转了转，想着别的方法。
　　“本来也没路。”素念先无情地指出了钟临溪话里的错误，“咱们不能直接通报，走正门吗？”
　　“嗯，怎么通报？说你是御地仙子，我是修仙大师，此地可能有妖魔造访，所以前来援助，行侠仗义？”
　　“嗯。”素念都没想到这么多词，总之先点点头。
　　冷不防，一个弹指，弹在脑门上，用力不大，但也有些疼。
　　素念蹙眉，捂着额头，看着钟临溪，不知何意。
　　“傻瓜。”钟临溪笑了，感觉更像是被气笑的，“你想想，堂堂人间界正六品的官员，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敞开大门迎接你？好一点的是守卫不理你，轰走，这都算客气了。”
　　“那坏一点的呢？”素念弱弱反问。
　　“坏的，当然是抓进去，关几天大牢——张兄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全城都在追捕造谣的人，你还敢顶风作案，自投罗网，岂不是省了人家的跑腿钱。”
　　一语中的，素念只能呆望，因为钟临溪说的，太过于有道理了。
　　“你啊。”钟临溪语气温和，带着点无奈，“这么天真，我怎么敢放你一个人出来，也许以前，你要是早点遇到我……”
　　话，忽然停住了。
　　“以前？”素念一愣。
　　“早遇到我……早就被骗了，也说不定。”钟临溪勉强一笑，但这笑容，还有这语气，给人种莫名伤感的感觉。
　　“你……是想说这个吗？”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前后话都接不上，怎么听都别扭……临溪，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素念刚想追问，钟临溪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
　　“有人来了。”

　　☆、第76章 招人入府

　　府邸对面，来了一行人。
　　挑着筐，带着木架子，筐里除了有大大小小的模子，还有成卷扎起的锦帛，这一行六人，直向府邸大门方向而去，正好在两人面前拐了个弯。
　　这些人，也是要去府邸的？看起来不像是做客，像是有什么事，要去求见一样。
　　“小念，跟上。”
　　钟临溪低声一句，自己先加快了速度，跟了过去。
　　冒昧搭话，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府邸还是必须要进入的，不管有什么屏障拦着，站在外面，都感觉不到什么，必须进入其中才能调查。
　　素念跟在后面，看钟临溪已经贴近最后方的男人，跟人打招呼，“大哥，问一下，你们是要进知府大宅？”
　　“对啊。”几个男人，粗布衣服，看起来很淳朴，都互相望望，似乎在互相确认没人认识这个突然闯来的人。
　　“那就对了，我们顺路。”钟临溪回答得顺风顺水，“不知各位，入府所为何事？”
　　凭借钟临溪这天生自来熟的本领，很快就套出了几人的来路。
　　春之祈福节，是繁花城最大的祭祀节日，所有百姓都会在这一天汇聚到城东郊，进行大型的祭祖、拜天活动，以祈祷今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祭祀中，必然会用到大批空碗——这些碗，分别是彩橡、越岭陶瓷、封釉、天青瓷、水纹繁白五个品种，在祈福节前一个月，由各地的特殊工坊与定制窑加工、烧制、雕琢，再大量从水路运来繁花城，这已经是每年的惯例。
　　这些空碗，是用来完成祭祀中“五行风水”之仪式使用的，在祈福节后，自当发放给当地百姓，意为天恩赐福。
　　但是有一样是重点。每年碗上的图案，都不能重复，刻做模子，也需要重新调整，除了有卜算得出的箴蔑图形之外，还有意喻吉祥之意的其他印花图案，在烧制到最后时，之前的工坊和烧窑都会派人来繁花城采集决案，并将原模带回去。
　　这批人，就是宛城的龙晨工坊派来采集的工匠，竹筐里自然背的是印模，而锦帛上，则是宛城方提供的待选图，要看刘知府最终是否采用。
　　“原来如此。”钟临溪颇有所得，开始沉思，“也就是说，你们需要将这些东西押运进府中。那正好。”
　　“正好？”
　　眼看着前面就是府邸正门了，不仅这群工匠是愕然的，素念也是愕然的。
　　“正好，我可以协助你们选图，所以一起，顺路进府。”钟临溪说得极为自然。
　　“哦……不对啊，你是哪位？”工匠们差点就信了钟临溪的话，走了两步，又突然觉得不对。“你不是受大人召见的吗？”
　　“啊，确实如此，对了一半。”钟临溪点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
　　连素念都想知道，到底是对了哪一半。
　　“受到刘知府邀请？没有。但受到召见，正确。”钟临溪再次摆出了个手持古扇、清风明月的造型，在前方踱了下步，仿佛神灵上身，“受到上天召唤，冥冥之中，在这里等你们，和你们完成一段尘缘，共同入府，算吗？”
　　众工匠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好像撞到沙尘暴了一般。
　　“哎，别走啊，别看我这样，也算是一半画师，眼光很独到的！”
　　钟临溪追着众人身影，向前追了两步，还不忘叫上素念，“小念，你帮我劝劝他们？”
　　“我劝你找医馆，看看脑子吧。”素念摇摇头，非常热心地提供了最适合钟临溪的建议。
　　“唉，天地广阔，傲世之才，往往超于众生之相……”
　　钟临溪一边卖弄玄虚，一边用眼睛瞄着前方几位工匠，正在和看门的守卫交涉。
　　“你刚才说，你是画师？”素念的心，倒是被这个词触动了下。
　　“半个，业余爱好。怎么了？”钟临溪面带微笑，不走心地回答。
　　“没……没什么。”
　　画师。涟漪扩散的两个字。素念收回目光，凝在地上，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
　　已经很久没听见这两个字了。还是快要忘却的许久之前，第一次，从浅溪那里，听到令人惊讶的介绍。
　　“我叫浅溪，是名画师。”
　　那声音，似乎还搁浅在岁月的沙滩上，已化风尘。
　　是太过敏感了吧。哪怕听见这两个字，都能想起些不该想到的曾经，诺言已许，心已死，本该这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