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滚带爬地过去,差点踩了地上的那副画。
本就是栩栩如生的锦鲤,浓墨深笔恰到好处。这鲜血一喷,倒好像更添灵性了。
我把画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桌案。然后又像个软体河蚌一样蹭到洛西风跟前,我说师父,你有话要跟我说是不是?
“疼么?”他轻抚我火辣辣的脸颊,指尖冰凉的。
我摇头:“只要你没事,再疼我都不在乎。”
“以后,别做这种傻事。”洛西风抬手穿过我柔软的长发,如是宠溺的温柔差点就让我忽略了他这句话里伤人的刺。
我肩膀凛然一颤,问:“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黛,师父不怪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别往心里去。”
“你也相信是我……给你用了蛇桐香?!”我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悲伤再一次无可磨灭地涌溢!
“阿黛。你年纪还小,难免有些乖张的小心思。”洛西风拉住我的衣袖,示意我先坐下:“这些年,为师教你的东西不多,更习惯于让你自己去成长学习。有些事,不是靠小聪明就能得到的。弄巧成拙的背后,往往会失去很多。我是你师父,这区区小事只当是个意外。受些苦流些血都不打紧,自是不会与你计较。但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在日后的修行之中牢守初心,不可太过任性。以免酿成大错……”
“洛西风你在说什么!我……”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刚被唐芷打痛的脸颊直到这一刻才开始越发无地自容地火辣起来:“你真的相信是我对你下了药?因为你昨天的拒绝,我竟厚颜无耻地想要用媚药诱惑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下三滥的人么!”
“你这孩子,怎么把话说得如是不堪?”洛西风皱着眉,神色略显严肃:“为师相信你不是有意的。阿芷的那些言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不要你相信我是什么动机,我只要你相信我没有做!”我甩开他的手,难以自持地冲他大吼。
成妖一千年,我性情淡然,显少争执。留在洛西风身边的这些日子,无论他逗我笑我责罚我,我从不翻脸。
就算唐芷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难我,就算洛西风根本就不领我单恋的情怀。我也没想过要抓狂崩溃。
可是我受不了他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来质疑调教那些我本来就没有犯过的错。
洛西风,我不要你疼爱我,不要你斧正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个女人!
是敢画你入骨爱你入髓的女人;是敢扯开你的衣服嗜啮你的体温,而后坚强决绝地离开的女人;是敢一剑刺你入心,千年守你渡劫的女人!
我本爱你势均力敌,并非一味贪恋你膝上温存……
“罢了。你若这般说,我信便是。”洛西风叹了口气,刚想沉下身子便又是一阵极咳。他眉头锁得紧,掩着的帕子却是猩红一片。
如果真的相信,又怎么动怒咳血?洛西风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情,生气也不争执。但我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的喜怒哀乐处在怎样的临界上。
我心凉彻底,不由自主地跪下身子扑到他身前:“师父!是我错了,阿黛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别再生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身子要紧……”
我还能怎么做?为他生死且不计,又何惧委曲求全?
“乖,这事不提了好么?回房休息吧……”他摸了摸我的头,极尽的疼爱与包容却让我的心绞痛得天翻地覆。
洛西风,这不是……我要的。
离开他的房间,我一路跑一路哭。反正轩辕野说过,偌大的王府任我行,总不会连个适合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我不敢留在自己的房间——左边是洛西风右边是唐芷,前面是弯弯后面是阿宝。我不想再把这份难以言表的情绪一一向他们解释。
委屈,竟是比暗恋还苦。
我甚至恨透了这样子的洛西风,我宁可他怪我,教训我,责罚我。也好过用最温柔的宽容,让我为自己的委屈无条件低头。
如果是我做的,我该沉湎感激他今天的一切庇护。
而如果不是我做的。那这一切无异于往我心上捅刀子。
可是在他眼中,我终究只不过是个心智未全的小女孩。证据确凿,动机合理,跳进汶水河也洗不清。我又凭什么要求他能信任我呢?
抱着膝盖,我蹲在一条长廊下,也不知哭了多久。
反正再抬头的时候,月亮都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上了。
肩膀上落下一件厚重的外套,温和的质感伴随着淡雅的檀香气。一下子夺去了我的孤独与恐慌。
我回头,叫了一声王爷。可是嗓音哭哑了,听起来又干涩又滑稽。
“你可叫我名字。”
我摇头,将外衫还给他:“王爷,阿黛是妖,王爷身份尊贵不凡,还是不要与我走得太近。”
今天唐芷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么?轩辕野虽然贵为皇子,但在朝中的地位只怕远不及洛景天和唐涛这般守在太子一阵的江湖势力。步步为营的朝局,怪事层出不穷的临安城。谁敢说什么与什么有关,什么又与什么完全无关?
“真性情的妖,反而要比多少假惺惺的人更好相处。”轩辕野坚持把衣服披给我:“眼睛都肿了,你……变成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眼泡么?”
我差点就笑了,抬手揉了下眼眶,说我才不是金鱼,是很漂亮的锦鲤。就像你的荷花池里那些——恩。比它们还漂亮。
“走,跟我过去。”
轩辕野拉着我一路跑,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又把我带到昨天的那片荷花池到底为什么。
难道只要洛西风惹我伤心,他就只会用看荷花的方式来安慰我么?
“王爷,谢谢你了,可是我现在……”我咬了咬唇,表示我真的没什么心情聊天:“我很难受。但是并不需要安慰。”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而是来带你找真相的。”轩辕野的话令我惊诧不已:“找真相?”
我摇摇头:“真相就是……我……我爱我的师父,为了得到他,不惜用药蛊惑,害他内伤加剧。”
“你说谎的样子,跟我小时候特别像。”轩辕野突然伸手捧住我的脸颊,不像洛西风那样用力掐我的腮,而是像托一个女人的下颌那般轻轻垫起。茶色的眼眸含着星月灿烂的光辉,映出我的容颜。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红着脸说:“你相信不是我做的?”
“当然。”
我说哦,那多谢王爷了,可惜我师父不相信。
“相不相信又不是嘴上说一句就能妥协的,他心里认定我是这般不识轻重的妖精,郁结在心反而伤神。”我说。
“那你呢?你就不怕郁结在心?”轩辕野的手垂在半空,被我躲开以后略显尴尬。
我摇头:“我活了一千年了,没有心。”
“没有心也好。没有心就没有顾虑,免得伤神劳身。可你总有脑子吧?”轩辕野牵起我的手腕,叫我跟他来:“你看,那朵异血莲——”
异血莲?就是昨天午夜,在这里盛开绚烂的那朵奇花?
我不太明白轩辕野的意思,侧着头疑惑地盯着他看:“王爷,这花,怎么不见了?”
“当然是被人采摘了。”
“恩?”
轩辕野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绿豆糕,一分为二。莹白的月色下。我突然发觉他的手也是那般好看。
不同于洛西风的洁白纤长。而是握剑扛旗的大手,指关节上下布满了厚重的茧,却丝毫不影响刚毅的美观。
他把一半糕点碾碎,撒向荷花池内。成群的锦鲤跃跃而来,争相齐动着腮泡。
“被人采摘?”我思路一窒,尚未领会这男人的意思。刚刚侧过脸去想要追问,却被他将剩下的半块绿豆糕直接糊进嘴里!
——真把我当鱼喂是不是!
“你看这个方向,”轩辕野指着荷花池东边的一片厢房:“那是我侧妃黎疏的起居之处。昨晚这个时辰,你我二人在此谈花论荷,你可还记得唐芷在何处?”
“昨晚,她跟我师父争吵以后,王爷你说你叫王妃娘娘陪她说话去了。”我回忆道。
“今天清晨我起居时,黎疏端了一碗银花粥进来。白粥银叶,却泛一丝殷红的色泽。入口清沁凉薄,与之前略有不同。”
“不同?”我依然没太明白轩辕野的意思,静等后文。
“生为皇家子嗣。婚姻大事多难做主。黎疏出身为没落的官宦之家,配我这样不得重视的皇子最合适。但不表示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就一定可以志同道合地相爱无我。我于她,情份虽有,疼惜不足。可她却一心——”
我说我懂了!
“王爷的意思是,昨晚我们无意谈起这朵异血莲,被……被王妃娘娘偶然听到了!”我惊道:“所以您是说,她为了挽回您的心,宁愿一试这血莲的效果,竟然碾了花瓣放进您的粥食之中?”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哪有什么情蛊深重呢。
轩辕野笑道:“除了口感上清甜可口了些许,她在我眼中,依然还是那个又蠢笨又无奈的女子。并没觉得有多可爱。”
“可是,王爷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跟我师父的伤有什么关系——”
“世上的女子皆痴情,有一个黎疏,便有一个唐芷。”轩辕野叹息一声。我却突然开了明镜般的思路,恍然大悟!
难怪今天下午我在给洛西风煎药的时候,唐芷鬼鬼祟祟的好像要放什么进去!
搞了这么大半天,她在这儿给我贼喊捉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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