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柒寻没有否认,只是垂着头跪在地上。
“你看着我!所以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都是假的,那些所谓的兄弟情义都是假的,假的!”云墨逍忽然扬天大笑起来,散乱的青丝疯狂地翻飞浮动,眸中的绛紫色愈发强盛妖冶。
“三皇子殿下错怪了,柒寻只是奉命行事。”齐玄快人一步挡在霍柒寻面前,第一次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道。
“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哈哈哈,父皇,你这般费尽心力为我,儿臣当真是错怪你了。”云墨逍骤然转身,恨恨地盯着一脸漠然的洛啸,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带他去瑞阳宫,与洛云阳禁足于一处,想明白了再来见我。”洛啸冷冷命令道,继而转身走入大殿深处,不留丝毫情感。
苍云剑派,汇云堂。
秋长歌、萧逐云和云落尘已经围着洛云漓转了很久了,一直满脸狐疑地审视地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真是洛云漓?”秋长歌仍然有些迟疑,毕竟洛云漓自二十年前逃离帝川便再无音信,有人说他早已死在帝川那场灾难中,也有人说他从此隐居山林告别前尘往事,众说纷纭。这么多年后眼前之人突然声称自己便是洛云漓,实在不能让人不怀疑。
“如假包换。”洛云漓有些无奈,这些人已经围着他转了很久了,他已经强调多次,真不知该如何再解释。
“他真是洛云漓,你们别再怀疑了。”白夕辞也颇为无奈。
“你怎么知道?你又如何会与他在一起?云墨逍呢,不是一直与你在一起,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秋长歌瞪了一眼白夕辞,一连串的疑问无论哪一个白夕辞都无从说起。
“呃······这个说来话长。”白夕辞讪讪地笑道,打算糊弄过去。
“臭丫头,之后再与你算账。”秋长歌见状,作势训斥一声,重新将视线定格在洛云漓身上:“那么阁下来苍云剑派有何贵干?”
“我与云弟也是缘分指引,在白夜泽重逢,相交甚欢。然而相逢苦短,他此次突然不告而别,让我这些年来想与他说的话都未曾说出口,心中实在不安。”洛云漓苦笑道。
秋长歌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虽仍有疑惑,却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
“秋大哥,夕辞他们涉远万里,想必很是疲惫了,不如让他们先去休息吧。”云落尘打破了僵局,对秋长歌道。
“好吧,既然如此你便先在这里住下。墨逍总是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有什么恩怨情仇自己去解决吧。”秋长歌转身对白夕辞道:“这几日云漠崖空着,洛公子若不嫌弃便上那住几天,丫头,你住到女弟子居住的云缭阁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是住在云漠崖便好,那里清静风景又好,我早就习惯了。”白夕辞连连摆手道。
“不行!你们孤男寡女住在云漠崖,成何体统!”秋长歌呵斥道。
“我当初不也是和你一起住在云漠崖嘛。”白夕辞瘪了瘪嘴,嘟哝了一句,差点让秋长歌气得背过气去。
“我那能一样吗?我是你师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也能一起住?”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白夕辞一指头,怒道。
“呵,秋前辈如此看重男女有别,却不知你的宝贝徒弟早就与云墨逍······咳。”洛云漓似笑非笑地丢出一句,将最后几个字吞回了肚子里。
秋长歌蓦地瞪大了眼睛,蹭蹭几步跨到洛云漓面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你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什么叫早与云墨逍什么?”
洛云漓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前辈还是去问白夕辞吧。”
顿时,三道目光如炬齐齐扫向白夕辞,而后者早已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秋长歌一脸悲痛地望着白夕辞问道:“你与云墨逍的关系真的坐实了?”
白夕辞讪讪一笑,吞吞吐吐道:“大概······应该······是的吧。”
“一园白菜给我拱了还不够,第二园又给我拱了!云墨逍,你回来我非得好好跟你算账!”秋长歌愤怒地锤着桌面,吼声几乎要把房瓦给掀了大半,说罢愤愤地冲出门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噗噗噗······啊哈哈哈哈哈哈!”萧逐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秋长歌消失的方向道笑得浑身发抖:“我从未见过秋长歌这般憋屈的模样,公子这白菜拱得好啊,拱得好哈哈哈!”
“好了,别闹了。”云落尘早看见白夕辞羞愤得生无可恋的表情,无奈地捂住萧逐云的嘴便往外拖去。
“都是你都是你!以后让我在苍云还如何见人呢!”白夕辞一脚踹向洛云漓,转身一溜烟地跑了没影。
洛云漓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望着门外苍茫凝固的云色,眼中的阴郁越发深重,仿佛望不到黎明的夜影。
第四章 风轻看云淡
“小水,快上早课啦!别以为你师父师叔不在就能偷懒,快起来!”白夕辞一把掀开真水的被子,冲床上蜷缩着的一团喊道。
“哇啊啊啊!”真水顿时被惊吓得无比清醒,瞪大了眼睛双手胡乱在身前挥舞,企图抓住那早已被飞得无影的被子。
“白姐姐,你有话好说,别掀被子啊!”真水涨红了脸,气嘟嘟地瞪着白夕辞。
自从这次白夕辞回来,真水虽然仍喜欢亲近她,但却再不像以往那样毫无顾忌地黏着了,偶尔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振振有词“男女授受不亲”,让白夕辞笑得十分无奈。八岁的真水也不再是以往那糯米团子的模样,身量拔高得飞快,肉嘟嘟的脸也日渐清瘦了起来,让白夕辞心疼不已。每当他忸怩地躲避着白夕辞的又亲又抱,她在失落的同时也有一种自家儿子终于长大的欣慰。
“有话好好说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我使杀手锏你才肯起来,要不想我掀被子就自觉地早起上早课!”白夕辞悠闲悠闲地把手里的被子叠好,看着真水羞愤的模样心情都莫名地好了起来。
云落尘再次走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夕辞道:“夕辞,你每天都这么闯到云盘阁来,也不注意些男女之别,若是有其他男弟子衣衫不整,比如逐云,”说罢伸手一指还在床榻上蠕动的逐云,“该怎么办呢?”
“云落尘!你不说没人会知道我衣衫不整!”萧逐云在被子里发出一声震天的抗议,将被子包裹得更严实了。
“云大哥,谁让整个苍云这个时辰就只有他们俩还赖在被窝里呢。逐云嘛,反正就算我看光了也不会有兴趣,还是交给你好好管教吧!”白夕辞大笑地捞起床上的真水扬长而去,真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把真水揪起来去上早课后,白夕辞便一人坐在苍云最为高大的云松上,望着一碧如洗的云天,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她每日都这样坐在这视野最为辽阔之处,期待着天际边缘能有一道绛紫色剑芒,拉着长长的尾迹横贯整片云霄,落在她面前。可这辽阔的万里云天之上甚至没有一丝云朵,晴朗得空旷而寂寞。
“夕辞。”
白夕辞低头,只见洛云漓正在树下含笑望着她。
“你今日有兴趣出来走走?”白夕辞微微一笑,这几日都没有看见洛云漓,日常饭菜都是秋长歌吩咐的送到云漠崖。
洛云漓沐浴在金色的暖阳下,皮肤白皙几近透明,纤细浓密的睫毛都成了一片金色,整个人如同九天之上翩然而落的谪仙。白夕辞只觉得眼前白晃晃一片,即使是不同的躯体,其中同样的魂魄仍然是如此耀眼。
他轻轻一蹬地面,整个人翩然而起,如一片鸿毛落在白夕辞身侧,坐下。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洛云漓侧头,忽然笑得玩味。
白夕辞眨了眨眼睛,不知该如何接话。自从知道那个混蛋气人的洛云漓与从前温润如玉的白漓清是同一人,白夕辞面对他的时候总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哪一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变得与以前很不一样。”
“哦?那我现在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洛云漓笑得更灿烂,与白夕辞更凑近了一些。
“什么好的坏的,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温柔体贴的白漓清。”她笑眯眯地与洛云漓说道。
洛云漓眸光闪了闪,笑容柔和下来,他温声问道:“在你心里的白漓清,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世间最温柔的人,心中永远维系着别人的安危,就像当初泽主垂危将白夜泽交给他,即使对权位无欲无求也仍将泽主之位接过,将白夜泽治理得井井有条。顾全大局,胸怀大爱,他就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面对什么危机都能从容不迫,神通广大!”白夕辞一边说着一边笑逐颜开,山下的烟云缭绕深深浅浅掩映在她眸中,从前的一幕幕快速自她眼中闪过,留下一抹柔和温润的身影,模糊看不真切。
忽然,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白夕辞手上,让她从回忆中惊起,猛然发觉洛云漓望着自己的双眸竟溢满了泪水。
“漓清······”白夕辞怔在原地,隐隐感到方才那番话有所不对,可是又不知该从何处安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