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蕊无力的扭着尾巴,像一条绝望的鱼,泪眼看着远白洛。远白洛板着脸,死死握着拳头,语调却和气的说,“还请魔君放了我夫人。”
魔君笑的狂妄,“当然,不过这个本君就勉为其难收下了。”百蕊被狠狠摔到远白洛的脚边,西方魔君方赫挥着手里的宝镜,得意的扬长而去。
远白洛走过来小心的抱起百蕊,温和一笑,“怎么傻乎乎的跑来这里,你还好吗?”
百蕊不知,当时北方魔君想要一统四方魔族的战事已经酝酿了很久,正是与西方魔君剑拔弩张的时候,而那枚宝镜,成了造成远白洛的死的祸手之一。
远白洛在西荒中,辟了一个小岛,建了个叫白洛城的地方,白洛城的歌舞升平掩饰不了两方魔族之间酝酿着大战的惶惶气氛。
战事爆发那一天,大火烧城,远白洛被打成重伤,百蕊抱着他坐在白洛城中高塔的顶层看着满城的魔火将一切烧成灰烬。
远白洛身边最亲近的徒弟白玉死命守着结界,西方魔君方赫手持宝镜聚集了一股魔火毫不留情的烤着这最后的结界。
白玉身子渐渐不支,远白洛咳了一口血,闭目良久,猛地睁开眼睛,“今天拼死,我们也要离开这里!”
说罢祭起白玉簦,彼时白玉簦戾气很重,远白洛每次使用都被反噬的厉害,方赫见白玉簦出,轻蔑的笑着,“远王子是要自裁了吗,不要忘了你的半魂还在本君手上——”还没放肆的笑出声,被强大的伞光打落下了云头。
远白洛撑着最后一口气夺回宝镜,驾云带百蕊与白玉回到年轮岛,落在岛上时,白玉跪下拜了一拜,“师父,白玉怕是只能陪您到此了。”说完身子内的魔火迅速窜出,远白洛眼睁睁看着白玉被烧成灰。
百蕊说到此处定定的看着离玉手里的锦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白玉是远先生用玉粉与陶土烧成的人。”
白玉最强的法术就是结界,死后结界依然不散笼罩着年轮岛,白玉死后的灰被风一吹撒满了整个岛上的沙滩,远白洛沉痛的闭了闭眼,将宝镜递给百蕊,对她说,“我怕是不行了,最后还有几件事要办。你乖一些,这次记得我说的话,千万不要再出岛,好不好?”
百蕊点头又摇头,“远先生你走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远白洛一笑,“你看,年轮不死,就要有希望的活着。”说完吻了吻百蕊的额头。
那便是诀别,远白洛走后不久,宝镜里他的影子就消失了。
说到此处,百蕊又伤心的抹了眼角的泪,一丝苦笑,“你看看如今这岛的样子,十几万年,原来的景致早就没了,只剩下小树,还有小楼。我每每回忆一次从前,心就碎一次,要不是看我这命是远先生两次救回来的,我早就不想活了。还有这宝镜,远先生走后,宝镜便似听不到我的话似得,任我怎么祈求寻找远先生的影子,祈求结盟找小香回来,镜子都不听我的。”
离玉安慰她,“会不会,是因为远白洛还活着?镜子不能与你结盟呀。”
百蕊摇头,“我多希望是啊,可是十万年了,我每天问镜子远先生在哪里,镜子从来没有回答过。”
墨玉有些担忧的问,“那若我们拿走了玉粉,岛上的结界怕是要消失。”
百蕊又看了看离玉,“玉粉本来就是白玉的,仙子你都来了,我怎么能还将玉粉留在这年轮岛。我还有一事想要同你们说。”
说罢起身,几人都随她回了屋中坐下,百蕊展开一幅画卷,白衣黑衫,身材高大,面相英俊的男子立在木格的窗边,手里还提着一支画笔,笑的十分灿烂,便是远白洛,离玉看着那面庞,分外的熟悉。
百蕊展开另一幅,一个腰身纤细,肌肤如瓷般分外白净,站在一簇翠竹旁浅笑着的女子,面庞神色竟有七八分像离玉。画像的角落只写了赠白玉三个字,落款是远白洛。
离玉拿着画像,一时不知该问什么,百蕊手指抚过画像上远白洛的脸,轻声说,“远先生待人温和,待自己却是太狠了,他修炼的捕魂术,每次施法,都要数倍的反噬自己,他施法的样子我从没见过,单看最后他使白玉簦,就能猜到那捕魂术是个什么样的法术。”
百蕊侧脸看着白玉的画像,“我只听先生说,白玉是他捕了玉魂放进玉粉与瓷土的身子里做成的人偶,离玉仙子是玉魂转世的话,白玉岂不就是你的前生。”
离玉用力的在脑子里搜寻与前生有关的记忆,无奈的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
百蕊接着又展开两幅画像,“这是先生与白玉两人生前各自最喜欢的画像。”这两幅让离玉好生的惊讶了一回,白玉最喜欢那幅,画的是个白袍的男子,斜斜坐在一张石桌前端着一只茶碗,笑如暖日,额间一块墨玉额饰,堪堪正正是墨玉仙君。
墨玉端详着画像,“看来远公子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原来如此,离玉小主前世就已经迷恋本仙君了吗。哈哈,有意思。今日所闻真是有意思。”
若说这个不够让离玉吃惊,展开另一幅画像,画中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一枝花,一边衣领滑落肩头,笑容妖媚的那个,虽然一身男装,离玉却一眼认出那是衣洛上神,那个比女仙还娇媚百倍的衣洛上神。
离玉扶了扶快掉的下巴,看见落款处写的是,赠佳人衣洛。
☆、年轮之岛
第五十七章
离玉半天只指着摊开的几张画像说了几遍,“白玉……衣洛,衣洛?”满脸的不可思议。百蕊倒是淡然的一一将画卷收了,收到衣洛那一幅,顿了一顿,“这一位,大概才是远先生最放在心里的一个吧。”
离玉问,“你见过他?”
百蕊摇头,“我到白洛城后,从没听先生提过这个人,但方才给你看的是我们从白洛城仓皇的回年轮岛时,先生唯一要带的几样东西。”
离玉又说,“衣洛姐姐倒是从没同我说过什么。今日所闻,真是我再怎么也想不到的。”
百蕊揉着眉心,“十几万年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蓦然的让人又沧桑了一回。”
墨玉看了她一眼,“我砍死了那三头怪和那青面鬼师爷,算是替你报了仇,你的族人可以安息了。”
百蕊眼含感激,起身行了个大礼,绿色的瞳孔总算有了一丝光彩。
墨玉道,“若我们拿走玉粉,姑娘此处失了结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不能这样扔你一个在此,不如,让我来做个人情。北海水君府的宅院大的很,我想把你这年轮岛挪到他那里去,这样好对你有个照应,你也可以多几个人作伴。至于小香,我同九天写个折子,就让她从方舟岛出来到你身边来吧。”
说完还拍了拍小香的肩膀,“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可爱的小仙使!”
小香拜谢了墨玉,百蕊想了想也道,“北海水君府……真是奇怪的缘分,那我便不推辞仙君的好意,看来上天还没有忘记我,这两日终于了结了一些积压我心头十几万年的事。百蕊谢过二位。”
在年轮岛休息了一个晚上,墨玉在离玉面前展开自己的画像,“咳咳,本仙君比起当年,现在是更英俊了几分了嘛。”又展开白玉的说,“你看你前世长得也很美嘛。”又把两幅画像往一起一摆说,“本仙君看着觉得十分养眼,郎才女貌,嗯,不错。”
离玉被他逗笑,“我看墨玉君是想说女貌郎更貌吧。”
墨玉深表赞同。
离玉问他,“你与远白洛见面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墨玉想了想,“君子之交淡如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随口说过要为我画一幅像,我也没当真,没想到真的画了,还被某个无知的小女仙迷恋了几万年,啧啧啧。”
这画像的事情后来墨玉时常便要拿出来说一说,说的离玉十分头疼。
第二日,墨玉使了曡物之术将整个岛收起来放在一个木盒子中,原来年轮岛树根藏在海面之下,经过十几万年,生长的极其庞大。看墨玉专心的凝神捏诀施法,离玉在一旁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受看。
入北海中行了一日,终于到了北海府君的水晶宫前,百蕊安静的仰望水晶宫金灿灿的门廊,高大的石英柱子和炫目的宝石珊瑚灯,眼含沧桑。
离玉正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被一阵伴着银铃叮当响的脚步打断思路,一个粉裙的少女冲过来一把抱住墨玉,“成元仙君真是说话算话,这么快就来看瑶儿了。”
离玉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脸欢喜痴情的少女,北海水君的掌上明珠小公主北瑶。看样子是真的颇为墨玉君的风姿倾倒。
随后走来的是北海水君和他的两个儿子,北海水君虽故作严肃的说,“瑶儿不要胡闹,怎能对仙君不敬呢。”说完与两个儿子恭敬的行礼,“成元仙君大驾,有失远迎。”又对离玉与百蕊拱手行了礼。
那瑶儿显然没有将父君的话听进去,亲昵的挽了墨玉的胳膊就要往殿内走,多余一眼也没有看离玉与百蕊。
墨玉道,“水君不必客气,今日我来,乃是有事要拜托水君,该是我递拜帖求见才是。”说完不动声色的将手臂从北瑶公主手里抽了回来,边走边往离玉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