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手摸到珠子时,珠子突然发出莹莹的光,离玉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一眼墨玉,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墨玉额间的那块玉饰的流光也更亮了几分。
墨玉将方才随手拿着把玩的一块绣的看不清形状的物件放回书架,对离玉说“拿到了就先下楼吧,小和尚定有很多要交待与你的。”
回到第三层,画像前多摆了一张小方桌加两个蒲团,方桌上放着一本折页的册子,上面用朱笔写了“伞诀”两个字。
离玉把伞盒递给灵心,与墨玉两个坐了下来。灵心将伞抽出来,又拿开铺在盒底的草丝,取出一条墨蓝底子金线绣云纹的锦带,两头的丝线打了琵琶结,各坠一个饱满的红穗子。
离玉不由得说,“这锦带倒是比伞精致的多了。”
灵心把两样东西摆在桌上,将伞盒放在一边,开口说,“施主如今已经见到了这柄白玉簦,不知是何感想。”
离玉说,“不知是不是我眼拙,这伞委实看不出个奇妙之处,倒是这珠子,按说我是没见过的,但它一发光,便觉得有些熟悉…”离玉手摸到那颗珠子,想了想说“看着这珠子,竟觉得似乎有万万年不见的久违之感。”
灵心看着那珠子被离玉手指触到时发出的柔光,微微一笑说,“大约施主你真的是这白玉珠的玉魂罢。”见离玉眼有不解之色,灵心缓缓道“说来话长,施主且耐心听我一件一件说。上古时期母神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裂,重立天之四极,才有了如今我们所在的四海六合,三千世界。
听师父说,女娲娘娘在天台山炼石历时四年,终于将天裂补全之后,在炼石的神釜底发现两颗玉石,一颗墨色,一颗珠白。两颗宝玉历四载精炼,集五色灵光,聚天地之气,女娲娘娘颇为喜爱,将自己的万年修为注入玉中,常戴于左右手……
许是随母神造人造万物,上九天过黄泉,玉便有了自己的玉魂。女娲娘娘以身再补天洞羽化仙逝,身归混沌之后,两颗神玉几经辗转,墨玉为金羽凤凰所得,奉为神物。十四万九千年前,玉魂飞出,金羽凤凰追随玉魂灵光,便见到了墨玉仙君的出生。”
灵心顿了顿,“墨玉仙君的故事人尽皆知,而那颗白玉,辗转流落不知所踪,就是如今施主手中镶在伞顶这一颗,但这一颗,只有玉,却不见玉魂。
小时候伞曾在高阁地下锁着时,混不是这副样子,玉珠迸发五色灵光,呼喊玉魂的声音,我看的真切,听得真切。以前师父与我说这些,我也只当故事来听,直至我遇见施主你。”
离玉自然的看向自己左腕上伞形的印记,灵心接着说,“初见施主那天离着几丈远,就看到施主你身上与当年玉一样的五色光,还有施主摔倒时手腕显现的印记。
当时只觉得奇怪,最近师父告诉我这伞的其他相关事,我才想,大约因为我是个残魂,便能听见他人听不见的玉召唤玉魂的声音。
师父说白玉辗转沉浮几万年,被一能人所得,在打磨白玉时玉魂飞出不知所踪,此人感知到玉召唤玉魂的念力,以北海千年香鲸之骨做伞柄,伞尖。以芸草白石制纸做伞面。取京山漆竹,以红莲火煅烧,制成三十二根伞骨,与磨好的白玉珠相连制成伞顶,八十六道工序,用时多年才做成这柄伞,取名白玉簦。”
灵心说话间,墨玉一直端详着离玉手中的伞,淡淡插了句,“你师父说的那个能人,便是魔族的远白洛吧?”
一句说的离玉颇惊讶,原来做伞的竟是魔族中人,还是魔尊的大儿子远白洛。
灵心点头,“这便是我要与离玉施主讲的最要紧的事。魔君曾要远白洛献出白玉,但据说白玉还未被打磨时虽能聚怨灵,但总是发五色光将其安抚净化,与魔君没有什么大的用场。
失了玉魂做成伞后,玉性却不再那么温润,远白洛为操纵伞编的口诀只有十句,但就这十句口诀魔族上下没有一个能用的顺畅,尝试用白玉簦聚灵的,十个中有十个要被怨灵噬心,是以伞做成几万年也未出世。”
离玉问灵心,“你是说我来用这伞也会被反噬而失了心智么?究竟这伞是如何到了你师父地藏菩萨手中?”
灵心摇头,“远白洛为制伞去取红莲火的时候就曾经过地藏院,与师父有一面之缘,那时师父便预知他要制白玉簦的念头,道看不清此伞未来的凶吉,告诫他自己不要轻易用伞结魂。
后来的事师父说的简略,只说天劫之前不久,有一个只靠一缕气泽维持着的神兵自称是远白洛派他将伞与这伞带、伞诀送来,说是远白洛托付要交于地藏菩萨保管这伞,伞交给师父之后神兵也不知去向。
师父讲法时将伞搁在莲座旁,道是白玉似乎略通佛性,听师父座下弟子诵经也能散发柔光陪衬左右,师父便根据地藏十轮经,以安生渡化之理义为白玉簦加持,伞诀也改为十四句。自那之后,伞性便不那么激烈暴戾,只是师父也没有再用此伞结过魂,一直放在地藏院中至今。”
“那么就是说,你师父也不知如今这伞功力怎样,用伞的人又会怎样?”离玉问。
灵心点头,“事到如今,几个迹象似乎都表明施主你便是玉魂转世,小僧我最担心的,是无论你是不是玉魂,操纵此伞都有极大的风险,如今施主见到了伞,也知道了前后的故事,何去何从请施主三思。”
离玉咬一咬嘴唇,“我虽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仙,但粗的理还是想得通。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伞便能结魂,能结魂,就是能救你,能救你我自然要试一试,只是不知以我的修为能否操纵这伞。”
说完站起身活动活动脖子,露出笑容,“每次听你这小和尚说话都让人心情沉重不已,若我真是玉魂,那伞岂有不听我话的道理,在这坐了一个上午听你个小孩子讲故事,本上仙连口茶也没得,我看你也说累了,不如我们吃些斋饭茶点,下午找个地方让我念两句伞诀,看看这伞到底听不听我的。”
墨玉一直在一旁没说话,听了离玉的话也站起来看看窗外,笑道,“离玉小主此时倒是摆出上仙的派头来了,”转头对灵心说,“那两姐妹仙使候在外面也多时了,我们要吃东西还真得小尊者你发话才行。”
灵心听罢也起身,三人一起下楼去了斋堂。
☆、伞起缘起
第九章
吃斋饭时,离玉问灵心,“这两日我在地藏院见得你庙里的一只手便数的过来,你没有其他的师兄弟么,上次与你一起去九重天那个老和尚…方丈呢?”
灵心想了想说,“你说梦参师弟么,再过几日陵阳九华山庆地藏诞,要为师父办七天的法会,凡间的众多弟子,信徒香客云集。听说此次为祝贺师父出关,办的是个双百子会,几路的高僧都要去,师父便带几个师兄弟都去了九华山。”
“师弟……”离玉心想上次瑶台的仙使怕是都把那老和尚认成了尊者,不过小和尚这凡间十岁孩子的样子,也怪不得别人认不得他地位尊贵。
吃了斋饭几个人出了地藏院后门,再走一段木板平桥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长河蜿蜒处,有一支在地势低处积水成了一大片清亮的池塘。
离玉道此处景致倒是开阔,墨玉看着眼前,淡淡说,“忘川…”
灵心将伞诀递给离玉,“前两句是持伞之人与伞发愿,初步操控伞打开的起势,施主可先凝神聚气试一试,师父说前两句便能辨别伞是否愿意为持之之人效力,施主若控制不了,就将伞交还地藏院保管,从此别过,再不要提此事。”
离玉答道,“先前在阁楼我就撑开过这伞,倒没什么特别”说着哗一声将手中颜色发黄破旧的伞撑开,举起转了两圈,“你看,没什么特别。”
灵心面色惊讶,又微微皱眉说,“从前见这伞,还没有这么破旧。那么施主你试着念前两句决罢。”
离玉将手中折页翻到第一页,面露难色,“…唵…南无…揭谛…陀罗…”
墨玉君掩面而笑,灵心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啊,忘了告诉施主,师父写的伞诀是兰扎体梵文,不太好认。施主翻到后面,我抄这本伞诀时,译成了如今常用的仙体文,虽字数不够工整,但方便施主念诵。”
就在离玉断断续续念了半句口诀时,伞顶的玉珠忽闪忽闪的发出白光,在伞柄与伞骨中流动起来。
离玉见状将伞诀往后翻了几页,念动前两句:
“玉生伞生,伞起缘起,众生有情,执念,为君。”
“缘空心空,身死剩残魂,而今吾为君颂,挽歌起,天地苍茫,执伞,为君心。
当此下,是与伞,缘否?”
缘否两个字话音刚落,离玉手中的伞飞起一丈,在池塘上空转动起来,带起的微风卷的池塘一片波光,伞顶白玉珠发出耀眼的一道白光直直照在离玉身上。离玉目露惊讶之色,随即迈步轻轻踩着水面走向伞底。
再默念一遍前两句的伞诀,伞柄的末端的空心铜铃突然发出两声轻微的铃声,伞转的速度变缓,却带起更强的风,离玉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抬起左手,白裙飘动,五色锦带披帛与裙裾的茶花随风翻飞,几缕长发掠过颈侧,斑驳的水面倒映出她随水波晃动的身影,白玉珠的光聚集照在离玉左腕的伞形印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