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我没知会莲实,一早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北海,叫唤大地狱的青铜门上,火红的地狱绘图栩栩如生,恶鬼模样狰狞,几乎要从门上挣脱出来。巍峨的铜门高不见顶,独自站在这扇门下,我感到毛骨悚然。
“哈……”
门缓缓地开了,卞城王阴郁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红唇大张,脸色不好地打着哈欠。她眯着渴睡的眼睛,斜斜地睨着我,眼神满是阴霾。
“啪!”
龙皮鞭子忽地晾空一响,接着一晃,蓦地变成了一条长蛇,那蛇青皮红眼,艳红的信子在尖利的白牙指尖嚣张地抖动。
卞城王没说话,那蛇却频频对我弓身龇牙,恶意满满。
我眄视着那蛇,下一瞬,本来嚣张非常的畜生便长尾一抖,变回了鞭子,安安分分地缠上了卞城王的腕上。
她慢悠悠地瞧了一眼鞭子,又慢悠悠地望向我。
“孟婆子你这一大清早的,来我叫唤大地狱挑衅吗”
卞城王一如既往地像只刺猬,我懒得理她,却是径自走过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胳膊往里头拖。
“喂,孟婆子,你发什么疯……”她嚷嚷着,被我拖得一路快走。
地狱的景观在羊肠小道的两边缓缓展开,热烫的岩浆从脚边淌过,带着焦糊味的白烟呛得人眼圈发红。
虬结的枯枝上,丑陋的怪蛇蠕动着,粗糙的皮肤将树枝刮得沙沙作响。不远处的刑场,嘶哑的惨叫惹得我一阵不快。
“卞城王,我问你,你这是不是有个犯人,叫闻人贺”
卞城王闻言细眉一拧,神色突然有些诡异。她瞅了我好一会儿,才躲闪道:“我这叫唤大地狱何止万人,你随随便便说个阿猫阿狗的名字,我怎生知道”
说话间,她手上暗暗一用力,挣开了我的手。
“你孟婆庄清闲,可不要以为我叫唤大地狱也同你一般清闲,今日还有五十颗心等着我去掏,至于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她下巴一仰,作势要走。
我哪肯罢休,二话不说,上前强拽住了她。她被我拽得一顿,红色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好好想想,据我所知,这人当是犯了你叫唤大地狱所有的罪状,如此恶贯满盈的人,定是受了你好些折磨,你不就是对这些个上心吗,不可能不记得吧”
我噼里啪啦地说完这一番话,卞城王的脸色便有些蹊跷,她红眸微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这人再混账,那也是我叫唤大地狱的人,你作甚这么挂心”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决计不松口”
她悠悠然地抱臂,挑眉笑道:“你说呢”
我松开她的手,沉了口气,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地道:“这个闻人贺,掘了掌舟人的坟。”
卞城王听罢,脸倏地僵了。
“跟我来。”
☆、第三十章 谁说不是金屋就不能藏娇
说起来,这叫唤大地狱我来过不少回,不过往常都着急慌忙的,倒是从来都没有四下瞧过。如今一瞧,倒是挺新鲜。
叫唤大地狱地处大海之底,东北方沃燋石之下,如果刻意竖着耳朵听,还能隐隐听到海水的汩汩声。
卞城王的地狱可以说是八热地狱里血腥味最重的,这主要跟此处集结了抽肠割心地狱、刀山地狱还有飞刀火石地狱这三个最血肉横飞的小地狱有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卞城王领着我逛遍了这三个小地狱,才脚步一转,朝着叫唤大地狱的最深处走去。
与现世的牢狱一般,在这里,等级也是很严明的。原本判定亡魂应该过转生门还是遣送地狱的人,当是我们冥府的头头,也就是天君的弟弟,阎君大人。
可他这人常年不管事儿,于是手下们就变得特别的管事儿。
首当其冲的,便是查察司大人。
虽说八寒地狱和八热地狱之王,再加十大阴差,再加上我,见过此位大人的面数恐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人家事儿确实办得好。冥府在阎君这位昏君的统领下能这么井井有条,都是这位查察司大人的功劳。
听说这位大人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才会没几个人目睹过他的真容。如此想想,阎君真是杀千刀的无良甩手掌柜。
来到冥府的所有人的去留,都由查察司一手操办。当然,有些时候还是得有阎君的授意,不过大部分,都是这位大人的意思。
这位大人与吊儿郎当的阎君不同,是位非常严谨的人。
就说地狱的分级吧。
要说人心不古,人心不古,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拿如今的地狱登记簿来说,现世的人若是犯事,那大多数都不是一桩,都是一二三四五六桩,一桩接着又一桩。不但数量多,而且种类杂。
入何种地狱是按照罪状分的,那么问题来了,挖……不对,这些犯了多种罪状的人,到底该分到哪里去呢
查察司规定,一罪可多罚,数罪不可并罚,以最重罪状决定去处。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每种罪都犯一些,严重程度都差不多,那怎么办
此处,便体现出查察司大人的严谨了。
十六地狱的最深处,都设有分离的地狱,这十六个独立的小地狱,便是现世所有大恶人的去处。
路随着脚步的深入,越来越细。眼前的阴霾像是能吸收声音一般,那些哀嚎声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就只有波澜不惊的海水声,一个恍惚,我便想起了临波湖的时候。
可这恍惚并没有持续太久,我便被脚下有些厚重的水声吸引了注意。
低头望去,深浅不一的红色交织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裸露的血管。
陈年的血渗入进土地,将土地染成了红色,来不及渗入的,便如同地毯一般凝结在地面上。踩上去的时候,脚掌能感觉到奇异的弹性。
我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正好被卞城王瞧见了。她幸灾乐祸地冷哼一声,大步大步地走。血染上她的红鞋,将颜色妆扮得更加妖异。
与外头的热闹不同,这里头一片死寂。
“嘶。”
就在我万分紧张的时候,一滴水突然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蓦地倒吸一口冷气,就手抹了脖子一把。
这是……海水
思及此,我皱起了眉头。
“孟婆子,你瞧我这叫唤大地狱的之底,环境怎么样”
听到我的动静,卞城王幽幽地回头,百无聊赖地问道。
我用袖子擦了擦脖子,口气不太好道:“不怎么样。”
我的表情应该不怎么愉快,卞城王倒是看得很愉快。
她冲我又是一记冷笑,然后盈盈转身。
“走吧,路还远着呢。”
一路无话。
从两边的牢房中,偶尔能感觉到满怀恶意的视线,那视线如同是头顶纷纷滴下的海水,能让人感到后脊梁一凉,全身的毛孔都随即张开。
不过,好歹我也是个修行多年的神仙,这些倒是不打紧,这不过,这气氛,还是让人觉得分外的不舒服。
路越来越深,光也越来越弱。
有零零散散的光点悬浮在黑暗中,远看以为是萤火虫,离近一看,却发现是尖嘴猴腮的狱卒提着鬼灯在甬道伸出巡逻。可能因为长期不见光亮,他们的眼睛像是覆了一层白膜,伸长脖子看我的样子,有些瘆人。
“闻人贺,我可是熟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走在前头的卞城王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
她似乎笑了笑,语气很是得意。
“你倒也不是极蠢。”
“你想在这些凡人面前被打得眼歪嘴斜吗”
她好似心情很不错,又笑了。
“说到这,我倒是很久没找你切磋了……”
“不是切磋,是被揍。”我平平淡淡地打断她。
她一僵,猛地停下脚步转头,鬼气森森道:“孟婆子,你是真想开打了”
我停着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要打出去后再打,在这里打,你的鞭子施展不开。”
她听到这,脸颊动了动,接着便嗤了一声,带头走了。
这一次,比上次走得快了许多。
脚底感觉到隐隐的潮湿感,也不知是水还是血,鞋袜似乎被浸得湿透,粘在脚底,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气泡声。
两旁的牢狱中时不时传来铁链抖动的声音,这声音盘旋在空荡荡的牢狱里,更显得阴森恐怖。
思及此,我不禁有点后悔没有带莲实过来。若是看了这些,看他还会不会整天说我的庄子阴森恐怖。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卞城王的脚步已经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那门在深处的一个突兀的拐角处,厚重却狭窄的门上惟妙惟肖地镂刻一条游动的蛇,蛇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猩红的信子吞吞吐吐,发出嘶嘶的声响。
卞城王手上那条龙皮鞭倏地变成了先前的那条蛇,突然窜上那扇门,咬住了那蛇的脖子,门上的蛇痛嘶一声,抽搐了起来。
随着这动静,门无声地开了。
一进门,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与我先前的想象倒很是不同。
一条玉带一般的白色桥梁从脚下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远处,桥底下则是潺动的云彩烟波,低头细看,似乎还有巨大的生物在其间翻动,偶尔能看到岩石表面般粗糙的鳞片,随着那生物的移动,脚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桥梁也会如秋风中的叶片一般瑟瑟发抖,像是随时会断掉。
卞城王面不改色,走得很快。
传说,地狱的深处都有上古凶兽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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