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桃花妖娆 (卿山)

　　一说柒厢染，桃夭便想起那日在不均山上，柒厢染凌空而立，面容说不出的威严骇人，那银白的袖子竟像是秋日白霜，稍稍挥动，便能掀起滚滚雪浪。
　　如此浩荡气势，就是她也是费了□□分力气。
　　对于万象山之事，桃夭素来也有些耳闻，除却万象山的名声在外，更多的就是仙尊苏挽尘。大多是说苏挽尘如何如何俊美，天分符合符合超绝，仙法如何如何厉害，倒是贵为一代掌门的柒厢染要低调些，鲜少在人前显露，现在想来，确是显山不露水，有意为之。
　　只是……柒厢染究竟在藏些什么。
　　从前在万象山的时候桃夭从来不觉得柒厢染有什么奇怪，左不过是觉得苏挽尘这个师兄有些话唠脾气不好，想来是被那些所谓规矩的条条框框管制的多了，总觉得是个古板至极的人，桃夭虽不惧他，却也知道柒厢染看她不顺眼，在山中是能躲就躲。不过那样一个不太醒目的人，怎么不过数月下去，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锋芒毕露，旁的不说，便是那一身功法和身形气度，就与往日判若两人，就是苏挽尘的仙尊修行，在他手中也不过尔尔。
　　桃夭心中的不安更甚，一想到苏挽尘落到了柒厢染的手里且还要受许多苦楚，哪里还能顾得上晦冥，转身便要走。
　　岚帆却拦住她，说，“你现在是要去找苏挽尘，如果是的话，还是不要的好。”
　　“不用你管。”
　　“我是怕你去了要后悔。”
　　“为苏挽尘，我从不后悔。”
　　“那我跟你去。”
　　桃夭顿了一下，道，“不用。”
　　“不行，我必须得跟着你。”岚帆说罢，不容桃夭多言，扯了她的手便走。
　　在他二人身后，晦冥笑的诡秘莫测。他悄无声息退到殿后，只见那个尚且完好的描着江河山川的屏风后，玥狐九绳索加身，跪在地上，很是落魄。
　　晦冥解开玥狐九的定身法，声音嘶哑，“玥狐九，你可看的清楚。”
　　玥狐九在地上啐了一口，扯开一抹冷笑，一只尾巴飞快卷住晦冥脖颈。短暂对峙之后，玥狐九猛然转身，负手而立，精致的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而后他的尾巴缓缓收回，低低说了声，“清楚。我帮你。”
　　再说桃夭与岚帆那边，两人的脸色青白斑驳，很是沉重。
　　这里正是万象山脚，桃夭和岚帆一身青衫，已是隐去各自容貌气息，看上去与普通弟子无异。
　　多亏了万象山中弟子众多，想来就是同门数十载，这山中弟子也是难以认全，在加上岚帆对这山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们才一路顺风顺水。
　　“这边。”
　　岚帆拽着桃夭走进林中小道，窸窸窣窣穿梭一阵儿，便来到了半山腰。
　　“小心些。”岚帆很是自然的拨开桃夭面前带刺儿的枝子。
　　桃夭有些尴尬，他对她如此照顾，让她想起在魔界时她对他的恶语相向，想到这儿，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只能别扭的道了声谢。
　　或许是她多心，桃夭总觉得岚帆跟过去不一样了些，别的不说，当初她刚见他的时候，岚帆狠辣阴沉的同晦冥不相上下，一门心思想着救他那个母亲，什么时候这样平心静气的同她说过话。
　　从魔界到万象山，桃夭心里到底也是平静了些，又想到这些，只恍然觉得这岚帆也是个可怜人。
　　数百年的心肠计较，归到最后，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还将他当做仇人，他还能如此坦荡，也是不容易。
　　这时，万象山顶忽然响起宏壮的礼乐之声，厚重的钟鸣，壮阔的号角，壮丽非常。
　　岚帆听见这声音，道，“这是万象山礼乐，只有山中有大事发生才会用。”
　　“莫不是柒厢染要整治苏挽尘？”桃夭一急，顾不得多想便要运功。
　　岚帆急忙扯她，只见两个长的清秀的年轻弟子匆匆上山。
　　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快些快些……今日山中大事，万万不可迟。”
　　“你莫急，我这几日回家省亲，今日一回来就听到礼乐震天，你且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这不过回家几天，你倒是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这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些，今日这事儿，不为别的，为的正是咱们仙山里的挽尘仙尊。”
　　“挽尘仙尊？你莫要诳我，我这几日回家是不得空，可仙尊拼死救出净魂叛出仙界却是不假，咱们掌门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了，咱们万象山，再没挽尘仙尊这个人。”
　　“说是说了，可现如今，这仙尊不是回来了嘛。”
　　“回来了？你是说，掌门人抓了仙尊，这要是当着众人面处置他？”
　　“呸！瞎说什么！挽尘仙尊是何等觉悟，怎么会与净魂沆瀣一气。”
　　“你的意思是……”
　　“就说你脑子笨，咱们仙尊当日虽带走净魂，不过你也不想想仙尊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旁的不说，看遍咱们仙界，哪一个不想做仙尊那样一心为苍生的神仙。当日那样做，定是有所苦衷。这不是，与掌门交谈几许，往日的那些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今日众人齐聚，就是为了向众人宣告挽尘仙尊诛杀净魂的决心。想想我都觉得痛快。”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咱们仙尊怎么会向着一个小小妖孽。”
　　“如此到真是天大的喜事。”
　　……
　　那两人一走，岚帆和桃夭就走了出来。
　　桃夭久久回神，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能问岚帆，“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岚帆叹口气，“这件事我也不知道真假，但苏挽尘回归万象山一事最近在六界确实炒的风风火火，只不过苏挽尘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件事情我总觉的有些奇怪。”
　　“对，他向来说到做到，既是答应要陪我白天，时限未到，他就一定什么都不会做。”
　　“那咱们便去凑个热闹。”
　　一路跟着两个小徒走到山顶，碧霄殿上已是人头攒动。
　　桃夭和岚帆躲在人群中，待到日上当空，礼乐声戛然而止，碧霄殿殿门慢慢开启，柒厢染与苏挽尘便从殿中并肩而出。
　　桃夭忽然觉得这世界静止了，那是沁心冰凉的寒气，从两个人出来的那一刻就蔓延过来，成片成片侵蚀着万象山中的空气，仿若幻化成冰。
　　面前的人穿着雪花一样白的长袍，衣摆上绣花的银线反射着钻石星辰的流光，只一抬手，那种至高无上纯白威压便已足够让人臣服。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的人，这距离像是隔着长河万川，桃夭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挽尘，他在高处，她在低处仰望他，明明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却好像是隔着百年流过的洪流。
　　这样的场景，让桃夭想起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苏挽尘就是这个样子，一味的出尘无双，没有半分人气。
　　“桃夭，”岚帆叫她，“你功法比我高，你看一看，你看一看，那两个人真的是柒厢染和苏挽尘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岚帆苦笑，“不是，我只觉得，现在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冰雕的一样，苏挽尘还好，毕竟是寒冰诀加身的人，可柒厢染……倒像是完全变了个样子，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青悠上仙。”岚帆在心里想，这般风骨无双，只有那个人。
　　这时，柒厢染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回响，在整座山中回荡，“今日万象山弟子齐聚，是因有一事要宣布。”
　　他看了眼苏挽尘，“这第一件事，便是仙尊苏挽尘，仙尊为我仙家忍辱负重，今日回归，依旧是仙尊之尊，继续担任护法长老，追杀净魂。”
　　“……”
　　“第二件事，是万象山叛徒！”
　　这话一出，便引起一阵骚动。
　　“安静。”柒厢染道，“这几月以来，有不少仙家死于非命。经调查之后，证明是净魂所为。不过，除却净魂之外，却有人趁机钻空子，想要浑水摸鱼，我万象山千年名声，自是不能毁于一旦。这人既是我万象山叛徒，今日我们便是要将她绳之以法！”
　　桃夭一个怔愣，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叛徒，柒厢染口中说的可不正是苏挽尘。
　　岚帆却死命拉着她，桃夭面色一冷，忽的想起他和柒厢染的渊源，对他说话也就没了好语气，“怎么？难不成你还心心念念想着你们的父子情分，想要让我作壁上观，对苏挽尘不管不顾？”
　　岚帆一蹙眉，撇过眼道，“我与他……什么父子情分都没有，你怎样都与我无关，只是你性子太急太燥，这样下去保不齐便会吃亏，我只是让你等上一会儿。”
　　他说话的功夫，人群忽然从正中让开一条并不开阔的路，路中央有女子发狂的笑声和凄凄惨惨的哭声。
　　没一会儿，那女子就被两名弟子压到柒厢染与苏挽尘面前。
　　桃夭仔细一看，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霜溪。
　　万象山三巨头中唯一的姑娘，穿着廉价的白色囚服跪在柒厢染面前，白净的脸上是道道血痕，还有那神色呆滞，竟是似疯似傻。
　　只听柒厢染说，“霜溪身为我的同门师妹，却为泄私愤滥杀无辜，已然成魔，纵然是与我数千年的交情，我万象山也绝不藏私！今日就当着各位弟子的面清理门户，还望我门弟子引以为戒，谨记我万象门规，莫要步其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