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托大,对顾浚信心十足?有了刚才那一幕,娄清已不敢再小瞧叶舒,这女人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不由有些拿不准,正在犹豫应不应该答应叶舒,却听叶舒又道:“而且也不必过于麻烦,不如就让这钧天剑阵换上二十六个筑基期弟子,小浚好一次解决。省时又省力,娄掌门,你以为如何?”
“我……”我以为如何?娄清黑着一张脸,我以为你疯了!
“哈哈哈哈!”顾菀猛地大笑起来,“叶掌门好大的口气,既然你自己要寻死,那我就成全你。”她袍袖一挥,示意身后那二十几个筑基期弟子,“你们去和叶掌门的高足好生切磋一番。”话音中语意森冷,杀机毕现。
“哎,且慢。”叶舒却抬手拦住了那几人。
顾菀嗤笑:“叶掌门这是怕了?”
“非也非也。”叶舒摇了摇手指,“只是弟子间比斗,若是没个彩头,恐怕他们未必会尽心尽力。不若我与顾掌门立个赌约,若是小浚输了,我便把这条命送予你。若是青阳门输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青阳门愿意奉我潇真派为主,如何?”
娄清心中一凛,原来叶舒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连忙在神念中对顾菀道:“顾道友,万万不可答应她……”
谁知顾菀却想也不想,当即回答道:“有何不可!”她嘿然冷笑,“叶掌门野心不小,只是不知你这条命今日留不留的住了。”
“顾道友!”娄清差点跌足大叫,“你怎么就答应了,你擅自做主,难道忘了门中的元婴老祖?”
青阳门与瑶光派一样,门中也有一位元婴真人坐镇。顾菀虽为掌门,但事关青阳门前途生死的大事,她是不能擅专的。
叶舒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这个赌约拿到娄清面前,那家伙决计不会答应。但顾菀却不同,她性子跋扈乖张,为人十分肆意。叶舒正是抓准了她的做派,一开始就不断地挑衅她,言语间满是蔑视。
果不其然,顾菀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被叶舒一激,立刻就同意了这个赌约。其实等她冷静下来就会想到,叶舒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惜话已出口,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顾掌门果然爽快。”叶舒笑眯眯地看着顾菀一步步走入自己为她挖的坑里,“闲话不多说,咱们这就让场上的弟子开始吧。”
而顾浚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他伸手一招,那把飞剑再次跃至半空。此时,在众人眼中看来,这把长剑便如催命符般,剑锋上虽则光净如洗,却仿佛有殷红的鲜血在其上流淌。
青阳门主阵的弟子换成了个筑基修士,比起之前那个练气弟子来,却是畏畏缩缩、气质不堪。
叶舒不由在心中嗤笑,顾浚方才使出的那惊艳一剑,已经彻底夺去了青阳门弟子的气势。需知剑修与人斗法,若是失了气势,便如无源之水,迟早有枯竭的一刻。
对剑修来说,剑与魂合,剑就是人,气就是力。剑修的气势越高涨,战意越汹涌,飞剑的威力就越大。多少剑修越级挑战,千钧一发之际剑斩仇寇,靠的就是一往无回的锋锐之气。
而眼下顾浚挟一剑之威,战意正是汹涌澎湃、破顶而出之时,青阳门弟子却因着同门的惨状对顾浚畏怯不已,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钧天剑阵还有诸般奥妙未曾使出,但今日看来,叶舒是见识不到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半空中的两仪九天剑动了。剑气如同爆裂的奔雷,在空中画出一道璀璨光华,留下肉眼辨识不了的残影。
“不要慌!”青阳门主阵的弟子大喝一声,他虽然口中如此道,却早已心胆俱裂。
他也是有过数次死里逃生经历的剑修,明明比顾浚修为更强,境界更高的修士都遇见过,明明钧天剑阵连金丹元师都灭杀过。但不知为何,面对着那个冷面少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会输,这次一定会输。
竭力压制着巨大的恐惧,他匆忙掐出一个法诀:“变阵,快,变阵!”
钧天之剑忽的一闪,猛地变为两道剑虹。这两道剑虹并非是分化而出,而是御剑之道中的又一法门——生息不灭。剑虹凭空生出,力量却与第一道剑虹一模一样。
那两道剑虹冲天而起,一道攻向顾浚面门,一道则直击他大开的空门。顾浚却好似毫不在意,眼见那剑虹就要刺中他,他眸中冷光一闪,两仪九天剑长剑作龙吟。一时间光芒暴涨,剑意竟又再次拔高。
而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钧天剑阵化出的剑虹越来越慢,越来越钝。最后,竟生生停在了顾浚面前。
顾浚骈指一点,两道剑虹便如凡铁一般,扑啦啦落在地上,重新变成了二十六口飞剑。
此时,两仪九天剑的剑光也已奔至青阳门弟子眼前。又是轰然一声嗡鸣,钧天剑阵,第二次被彻底米分碎。
银色的剑光在云台上空盘旋一周,似乎在为自己的胜利欢呼。接着,便如鸟投林,迅捷地飞回顾浚手中。
少年将长剑一收,傲然目视台下。他冰冷的眼神扫过台下每一个人的脸,几乎所有瑶光派和青阳门的弟子在对上他的眼睛时,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最后,顾浚的视线停在那个意态悠然的蓝衣人身上。刹那间,那两潭凝冻的墨色便漾出片片水纹,在顾浚漠然的瞳眸里抹出几许笑意。
“师父。”他从云台上一跃而下,宝剑还鞘,那个气势横扫全场的少年重又变回侍立在叶舒身后的幽然身影。
娄清情不自禁地想,这只猛虎,恐怕只有那个姓叶的女人才降的住。
而那个姓叶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显得分外可恶,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顾掌门,胜负已分,你什么时候上我潇真派的道场,把青阳门正式依附的仪式办一办?”
顾菀沉默不语,一张娇艳的脸上满是惨白的惊悸。她似乎直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青阳门输了的现实,只是愣愣地盯着云台,呼吸急促,眼神狰狞。
“顾掌门。”
叶舒提高调门又唤了一声,这一声总算把顾菀惊醒了过来。她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叶舒:“谁说青阳门输了?金丹期修士还未比试,叶舒,你敢不敢与我斗上一场!”
叶舒笑了笑:“顾掌门,今次的比斗既然是弟子间的,那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不掺和为好。你若真要比,也不是不行。贵派要是有一个金丹修士能主动站出来,我便让小浚再斗过一场。只是……”
她似笑非笑地环顾四周:“不知有没有人有这份胆量。”
顾菀连忙朝身后的弟子看去,所有弟子都不约而同朝后退了一步,包括其中那两个金丹元师。
“你看。”叶舒十分无奈地摊手,“顾掌门,不是我不给你这个机会。”
顾菀又看了一遍,终于颓然软在了椅子里。今天之前,若是有人告诉她,会有金丹修士害怕区区一个筑基一重的年轻人,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可笑,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但潇真派却给她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顾浚怎么可能斗的过金丹元师,这不过是叶舒在大放厥词。顾菀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在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敢与顾浚一战。
所以啊,人一旦在心理上将自己认定成失败者,那么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叶舒暗暗摇了摇头,顾浚怎么可能打的过金丹元师,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越级挑战没有这么干的。刚才的话,不过是她的嘴炮。但她有信心,不会有人敢于接受顾浚的挑战。
经此一役,在场的所有瑶光派和青阳门弟子,在顾浚面前都只是待宰的羔羊,再也不会有反抗的勇气。
而叶舒会就此收手吗?当然不会,她深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道理。不趁着现在这股东风彻底将青阳门压垮,她还做什么掌门。
“顾掌门。”一听见叶舒开口,娄清只觉得心惊肉跳,只见她眉眼间略带一丝不奈,“我道门重诺,你既然输了赌约,还是老老实实回山,与你门中元婴真人商议妥当。十日之后,我在山门恭候顾掌门大驾。”
元婴真人?!顾菀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和叶舒立下这个要命的赌约,根本就没向门中的老祖请示过。
青阳门元婴老祖道号灵虚,成婴逾百载。虽说已是修道几百年的高人,但却脾气火爆,喜怒无常。要说顾菀的做派,有一大半倒都是跟他学的。
假若让灵虚真人知道自己在外面丢了这么大的脸,还一时冲动把门派都给输了出去……顾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由心急如焚,先时的心情是惊疑夹杂着羞耻,如今就是恐惧带着愤恨。
“若是顾掌门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不,不行!顾菀狠狠地盯着叶舒,绝不能让她离开!一旦叶舒回到潇真派的道场,再想对付她就比如今要难了。
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就是叶舒,就是叶舒才将她害得这么惨!
而她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只听叶舒又道:“看在灵虚真人的面子上,我潇真派也不会过于逼迫你等。”她眉眼间满是倨傲,“顾掌门,十日之后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