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蹙起眉头,问身畔宋诀:“你们寻常便是这样对待俘虏的?”
身畔的狱卒代替宋诀回答:“此人刺伤殿下的玉体,便是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宋诀淡淡道:“不这般将他吊起来,是困不住他的。”说着,目光冷冷地落到面前人的脸上。方才还如一个死人般的男子,听到他的声音,却突然动了动。只见他缓缓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嘴唇虚弱地翕动,似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我没有听到。
狱卒为我搬来椅子,我矮身落座,抬头看着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男人。
我同他叙旧:“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见面,其实这种形式,我并不大喜欢。”
他听后轻哼了一声。
我理了理衣袖,抬眸看他一眼:“还有力气表达不屑,看来伤得也不算十分严重。”
他的脸上蔓延开一片死寂,只一双眸子却没有将死之人的混沌,反而更加寒彻逼人。
宋诀不紧不慢对他道:“殿下问你的问题,你要想好之后如实作答,不得有所隐瞒。”眸子一眯,目光极为冷澈,“否则,我要对你做的,便不只是封你行动这样简单。”
只见面前男子目光一晃,方才还有些血色的脸色瞬间青白如死灰。
我观察着他,亲切道:“你也不必这样紧张,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同你聊聊天。”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眉头一蹙,似是没料到我会先问这个问题。
隔了一会儿,才听他道:“宿鸟。”
我哦了一声,道:“谁为你取的名字?”
他目色中狐疑的成分更多,却从沙哑的喉头滚出两个字:“主上。”
我道:“主上?”好奇道,“主上是谁?”
他咬紧牙关,露出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我也不逼他,将这个问题绕过:“你刺杀我,是你主上的授意,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简短道:“我。”
我道:“为什么杀我?”
他道:“杀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
我道:“这同你以前说的不一样。”直直盯着他,“以前你说过,有个人或许会为我而死,你是为了他,才要将我除去。”
他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嗬,一个想杀你的人说的话,你也信?”
我看着他被血染透的胸膛,目光移回他的脸上:“我觉得你不像是为了私怨才来找我麻烦,说实话,我看人还是挺准的。”想了想,“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我便放了你,怎么样?”
他方才无力垂下的头因这句话抬了起来。
身边有人道:“殿下,不可。”
我淡淡道:“你们都下去,我有句话想单独跟他说。”又道,“宋诀,你也出去。”
狱卒急道:“殿下,此人穷凶极恶,怎能……”
身畔宋诀却道:“就按殿下说得办。”手压在我的肩头,俯下头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就见他玄色的衣摆从我眼前掠过。
他负手走出牢门,在门边上立下,幽声道:“本将军生平最恨,便是被人打乱了棋局,很多年前有一个人这样做了,他的名字唤作庆襄。”说完,才跨出牢门。
这句话说得极其莫名其妙,令我有些想不明白,目光转回刺客身上,却见他浑身战栗,不由得问他:“你怎么了?”
他苍白地一笑,声音有些虚弱:“永镇……塔的庆襄……吗。”
我漏听了一个词:“什么塔?”
他道:“大约要让你失望了,你问我的问题,我一个字也不能说。”
一出牢门,便见男子一身玄色的常服立在不远处,长发高束而起,显得很干练。
微风中,他侧过脸朝我望来。
我走到他身边,听他问我:“如何?”
我在阳光中望着他,摇一摇头:“你走以后,一个字也没说。”
他问我:“可要我为你支上一招?”
我道:“说说看。”
他抚平我刘海上的一缕乱发,语气别提多轻描淡写:“想要征服一个人,你只需看清他的弱点在哪里。执着于色相的人,你可以毁了他的脸,喜欢唱歌的人,你可以废了他的嗓子,若是一个人练剑,你挑断他的手筋试试。”惋惜道,“不过,他的一身功夫已经被我废了。”沉吟了片刻,得出结论,“你可以试试灌他辣椒水。”
我不禁吞口口水,朝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只漫不经心玩弄我头发的手:“你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般落到我手上的人,都是得罪了我的人。我不犯人,人却犯我,犯了我还落在我手上,就要怪他自己实力不济。他若安分守己做个良民,又怎么会落到受人摆布的下场?所以归根到底并非我对他残忍,而是他自己对自己残忍。”说完问我,“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他这道理说的人十分信服,可是又有哪个地方觉得怪怪的,我一时想不出哪里奇怪,就含糊地点了点头,抠了抠脸:“不管怎么说吧,你已经废了他的一身功夫,也算是为我出了气,我看就将他押回帝京给裴大人审吧,这一路上也别再对他用刑了。”
他叹口气:“你这样容易对弱者动恻隐之心,将来一定会吃亏。”说完还不忘强调一下自己的功劳,“幸而有我在你身边。”又喃喃道,“也不知我不在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为他小瞧了我有些不满:“你不在的时候,我活得十分快意,哪有你说的那样不济?”
他朝我走了一步,问我:“若不是我,你觉得你此刻会在什么地方?”
我缩了缩身子,气势登时减了一半。他又朝我走一步,问我:“是在慕容铎的大帐,还是跟在那刺客的身边风餐露宿?”
他手落到我身后的树上,就那样垂眸看我。他占尽了身高和地势的优势,更是显得我一点气势也没有。
我不顾颜面,从他的手臂下绕过去,若无其事道:“今日天气真不错,是个适合出门踏青的好日子。”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他跟上来的脚步声。
他语气恢复正经:“岫岫,粮草今日之内便可准备稳妥,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往肃州出发。”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听他顿了会儿,接着道,“凉州已经大体安定,雁行门的人也会暗中替我看顾,留在这里,你会很安全。”
我的心一凉,回头看他:“你打算将我留下?”
他沉默,神情猜不透情绪。
我盯紧他,不安地等在那里,很害怕他会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也不顾矜持不矜持,在他开口前就伸手抱上他的腰,抽了抽鼻子:“我不离开你,你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宋诀,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你不能骗我。”
一只手落在我的头顶为我顺了顺毛:“谁说要将你丢下?”声音里有些无奈,“我是说,留在这里你会很安全,可是,我却做了个自私的决定。”
我仰脸看着他,闷闷道:“你的意思是……”
他理着我的额发:“岫岫,这一路上有可能会风餐露宿,我也不一定每时每刻都能在你身边,但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愿不愿意陪着我,随我一起去肃州?”
我望着他眼睛里的笑意恍了下神,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刻露出释然的笑容,对着他点头如捣蒜,中途,脸被一只凉悠悠的手抬了起来。
他的唇带着炽热气息朝我压下来。原以为已经习惯了同他亲近,可每次他对我有亲昵的举止,我都会变得既紧张又无措,全没有他那般从容淡定。
我闭上眼睛,手不由得抓紧了身下的裙子。
他在我唇上亲了两口,问我:“紧张?”
我没出息地嗯了一声,眼睛仍然闭得很紧,他的唇很久没有再落下来,我这才试着睁开眼,却看到他的脸仍停在我面前不远处,他好笑地看着我:“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紧张的。”提点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其实可以放松一点。”
我调整好心态,将眼睛稳妥地闭好,表示他可以接着来。
他却只在我的唇上轻啄一下,笑着搂过我:“走吧,趁最后一日,带你去看一看这凉州古城。”
前几****一直以我身体需要静养为由将我拘在房间,今日大发慈悲带我出去玩,自然令我十分感激,又加上天气晴好,就更有些神清气爽,就连肩上的伤口也觉得不那么疼。
我回去找了件风氅披上,兴致勃勃地随宋诀出了门。
玉关之外,黄河之源,这片以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闻名的古老的城邑,通一线之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属军事重地;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是西北的商埠重镇。可以说,控制了凉州,便控制了整个河西,故而此地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整座城被战事打磨得极为坚韧。
我走在凉州宽阔的大街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宋诀极耐心地跟着我,时不时帮我讲解几句,告诉我那些稀罕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我兴致勃勃地停在一处卖香木的小贩那里,捡了几块分别凑到鼻尖闻了闻,最终挑出一块来,“这味道倒是挺别致,同一般的沉香木全不一样。”扭头问宋诀,“不如我们买一块回去,晚上在房间里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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