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对将军府的少将军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绣花枕头的层面。如今,我却发现绣花枕头这个词已不足以形容他,因为现在的他不光是只绣花枕头,还是一只霸气的绣花枕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宋诀穿战甲的模样,也是我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他是名武将的事实。
他方才问我此刻谁该避嫌,我委实有些为难。想了想沈初送我的那盒点心,又想了想姓宋的平日的为人,觉得有些难以取舍,权衡再三,只好忍痛委屈了沈初这位新朋友。
我对他好歹有救命之恩,寻思他不会同我过于计较,否则便不配同我做朋友。
果然,他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只淡笑着道:“既如此,在下便不打扰。”笑吟吟道,“长梨,我们来日方长。”
我感激地目送着他离开佛殿。良久,才从他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感觉脚步也重了几分。走到宋诀的面前,垂头看着他,道:“你……”改口道,“宋将军怎么来了?”
近看他,才发现他眼睛下方隐隐有些乌青。而他整个人,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轻描淡写道:“有批粮饷要经过此地,臣过来接应,来得早了,只好借千佛寺歇歇脚。”
我有些好奇:“不过是一批粮饷,竟劳烦将军亲自接应吗?”
他面不改色,答得别提多敷衍:“嗯。是一批很重要的粮饷。”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目光转向被他捞进手中的卦签:“将军何时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感兴趣了?”说着随手拉过一个蒲团,在香案前跪坐下。
案上有一个小小的香炉,已经点上了香,我拿手轻轻扇着风,将香气往自己这边送了送。
香气在鼻尖缱绻,耳畔响起阵阵梵唱。
自我有记忆以来,这串佛音便总是如影随形。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又很近。大约这便是所有高僧见了我都要说我有佛缘的原因。
可我实际上并不愿意礼佛。
不知道是为什么,至今以来所有事情都在逼我向佛,然而我实际上对佛教教义里的许多观念有不同看法,所以修佛这件事本身是违背我的本心的。
当然,这已经上升到学术问题的层面,不好在这里探讨。
在渐渐强烈的梵唱声中,我抬头望向宋诀。
宋美人牵动嘴角,这样回答我的问题:“听说殿下解签解得很准,臣有些好奇。”
“所以你们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以挑眉不语回答了我的所有疑问。
我叹一口气。
他既要我解卦,解给他就是了。伸出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签。只简单扫了一眼,便道:“此为归妹之卦,你问的不是前程,就是姻缘。”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道了一声:“说下去。”
我懒洋洋地念出卦辞:“求鱼须当向水中,树上求之不顺情,受尽爬揭难随意,劳而无功运平平。”
他单手撑着额角,突然变得很谦虚:“臣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光听卦辞是听不出其中含义的,还请殿下仔细解释给臣听。”
他宋诀会目不识丁?鬼才相信。我不戳穿他,拿着卦签指点给他看:“你瞧,归即返,你若问的是姻缘,那这份姻缘并不顺利,若是少女从长男,则很有可能有始无终,中途生变。而你若问的是前程,这一卦则是在告诉你,有些事不可强求,要顺势而为。”
这种卦辞的解释本就是千篇一律,不需要太走心,可是话说完我忽而觉察出不妥来。我是宫中最小的公主,宋诀则是将军府的长男,我二人的姻缘不偏不倚正好应了这一卦。
就见宋诀长眉一挑,问我:“这是卦上说的,还是殿下说的?”
听他这样问,定然是误会了,我虽全无影射此事的意思,却也有些发窘,将挂签往桌上一丢,道:“卦是将军选的,我是个看卦的,我所说的,自然只是卦辞。”撞到他的目光,又添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不相信我啊。”
他没有说话,而是隔着袅袅香烟打量我,黑漆漆的一双眸子,将人的心微微一牵——宋诀这个人,单看皮相的确能够惑人。
我被他打量地浑身不自在,摸着额前的一绺乱发开口:“那什么,婚约的事将军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当年我母妃不过在宴上随口一提,我父皇也不过是顺着我母妃的话随口一应,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老人家是被美色所惑,才做了糊涂的决定。”
又道:“听说府上的老太爷对这门婚事虽然未置微词,可老夫人的心中却早有孙媳妇的人选。听说你有好几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全都暗恋着你,表妹好啊,打小一起长大,将来嫁给你了,还不用从头开始培养感情,这是多么地……”
我将姿态放得很低,还表现得很谦逊,觉得他听后一定会感动,他却打断我:“我跟她们不熟。”
我默了片刻,听他问我:“与臣的婚约解除了,殿下好像很开心?”
我道:“我看起来很开心?”
他道:“嗯。”
我调整了一下心态,道:“我是在为将军开心将军难道看不出吗?”
他道:“殿下这样说,便不怕臣伤心吗。”他这个人说话总有些拐弯抹角,让人听得似懂非懂,我还在揣摩他话里的含义,就见他有些落寞地笑笑,笑到中途表情微微一变,手突然抬起来,按上了一边的肩膀。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怎么了?”目光移向他的肩膀处,一惊,“你受伤了?”
他老实道:“嗯。”
一缕乱发随着他抬头落到额前,映得他的脸有些苍白。
我急了:“你受伤了怎么刚才不说,还有闲心问卦?”不等他回答,就站起身子道,“你随我来,我让人收拾个房间出来,给你躺一躺。”
他叫住我:“殿下。”
我道:“怎么了?”
他道:“臣受伤了。”
我茫然:“我已经知道你受伤了。”
他继续道:“臣,很疼。”望着我,又添道,“疼的走不动。”
我总算明白他的用意,只好行到他身边,递了一只手臂给他:“借你扶一扶。”
他看着我,眼中有抹笑意一掠而过,我刚有些后悔对他心软,他已毫不客气地扶着我站起来。人站定后,又将手环过我的脖子,整个人也顺势压在了我身上。
我好歹稳住身形,刚要提醒他我的意思是让他扶着我,而不是让他压着我,就听他沉雅的嗓音在耳畔氤氲开来:“多谢殿下。”
气息温热,让人身子微僵。
我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他身上的铠甲咯得我有些不自在,而更令我不自在的,则是突然逼近的男性气息。
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却很是心安理得,还提醒我:“殿下可是嫌臣太重了?”
我干笑一声:“哪里。”
我不是嫌你太重了,而是嫌你脸皮太厚了啊。
本着就近的原则,我将宋诀弄到了玄清师兄那里。听说玄清师兄今天一大早就上山采药了,最早也要三日后才能回来。
知道不是我的房间之后,宋诀好像有些失望。
我将他搀扶到床边,去翻玄清师兄的药柜。
玄清师兄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药罐子,我也不知什么是什么,只好抱了一堆到宋诀跟前,有些为难地告诉他:“我不懂药理,也不知道哪个用得到,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闲闲伸出手指,在瓶瓶罐罐中轻轻点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白色瓷瓶上,道:“这个止血化瘀,拿来用吧。”
我将其他的都收起来,问他:“你还懂医术?”
他一点也不谦虚:“除了医术之外,臣懂得还很多。”
我喜道:“那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帮自己处理伤口,这我就放心多了。水我帮你打了,药酒放在这里,门我帮你从外面带上,你自己解决一下,我出去喝杯茶——”
宋诀却唤住我:“殿下留步。”
我回头,嘱咐他:“在这里不必这样叫我,你也可以像沈公子一样唤我长梨。”
他听后目光沉了沉,不置可否,道:“臣奉劝殿下,最好离那个来历不明的沈公子远一点。”
我道:“为什么?”
他边说,边褪去手臂上的护腕:“不为什么。殿下现在年纪小,遇人遇事容易为感情所左右。”他的口吻淡淡,不像对沈初抱有什么敌意,只是用意却让人猜不透,他将解开的护腕放到床边,看向我,“臣对殿下的忠告,殿下最好记在心上。”
我道:“沈公子不过是个普通香客,我同他萍水相逢,日后大约也没什么交往,将军难道还怕他对我不利吗?”无所谓地笑笑,“如今寺中知道我身份的甚少,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从我身上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将军大可不必操心。”
说完,注意到他已经脱了铠甲,此刻又开始脱外衣,我一个大姑娘杵在这里,他却全不懂得避嫌,注意到我的尴尬,才停下手问道:“殿下在紧张吗?”
我别开脸,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道:“提醒将军一句,将军在本公主的面前更衣,于礼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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