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时便见一人急急走出,是一位瘦长身形、长须霜发、医士服饰的老者。
见了榆儿,盯着她望了一回,却不识得。
“请问、姑娘是……”老者道。
“你是傅医士?”榆儿问道。
“正是老朽。”傅医士道。
此人正是御医馆医士傅立义。
“你们京城的规矩是让人站在门外说话的吗?”榆儿道。
傅立义楞得一回,向榆儿道:“姑娘,里边请。”
榆儿便迈步进了土墙院内。
穿过院子,进到一间简陋的土屋内。
屋内一张矮矮的旧木方桌上堆满了各种药典医书。
“姑娘,不知你所说的良药是何药?”傅立义也不再问她是谁,先问这紧要的问题。
榆儿却未回答他,转过身来向他道:“二皇子在哪儿?”
不知他是死是活,又急忙追问道:“活着还是死了?”
傅立义不料她会有此一问,显得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二皇子在这里?”
“快说!”榆儿不及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又大声道。
“二皇子他、还活着。”傅立义答道。
榆儿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道:“在哪儿?快带我去!”
“姑娘,真有能治这疫病的良药吗?”傅立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榆儿已窜到里屋,将三间窄小的屋子皆看过一回,并不见有其他什么人。
也对,疫病会传染的,怎么可能把病人放在这里。
真是急糊涂了。
“二皇子在哪儿?”榆儿又回头盯着傅立义道。
“姑娘请跟我来。”傅立义不再追问,提步向外走去。
榆儿忙跟了上去。
傅立义带着榆儿走过往北走过几间土屋,终于推开了一扇破旧的木门。
门外并未见有何人。
屋里只有一扇小窗,光线很暗。
窄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些破旧的桌椅,和仅够一人躺的小床。
一个人正躺在上面。
其他也不见有什么人伺候。
见他二人进来,那个人忙挣扎起身。
“傅医士,你、怎么能来、这里,”那个人身子想是极为虚弱,话也不成句地道,“快、快出去!”
“二皇子,这位姑娘来看你了。”傅立义向他行礼道。
此人正是二皇子熙昌。
☆、疫病身辛劳狐女
他此时脸色发黑,嘴唇上尽是干裂的血口。
扶着床沿,摇摇欲坠。
“你、你是谁?”熙昌却不认得她。
闻他如此问,傅立义倒吃了一惊。
本以为她是……
这可是重病疫地,一个陌不相识的人跑来做什么?
“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们就这么对待皇上的儿子?”榆儿却不理会二人惊疑,大声责问道。
“是二皇子他……”傅立义说着,望了望熙昌。
“我已是快、死的人了,何必、拖累别人。”熙昌微微喘息着道。
榆儿忙自袖中取出一个绛红小包,拿出一瓶双宜丹递给傅立义道:“快看看,这个可用吗?”
她虽然自小跟着清漪玩耍,但对医药之事从不上心,也就勉强认得几种药草罢了。
傅立义不想她果然掏出一瓶药来,忙接在手中,将一粒双宜丹倒在手中,仔细查看。
“此药果然难得。”傅立义赞道。
“这还用你说,你只快说说能不能治得这病。”榆儿道。
“此药虽然难得,却并不对症。”傅立义摇头道。
榆儿将绛红小包摊开放在旁边桌上,对傅立义道:“你看看,这里面可有能用的吗?”
傅立义上前查看,面露惊异,道:“这、这件件皆是绝世的好药,姑娘从何得来?”
“你管这些干什么,快看看哪个能治病!”榆儿道。
“唉……”傅立义叹道,“可惜,这些药并不能解得此病。”
“一件也不能用?”榆儿非常失望。
“也不是。”傅立义道。
“那怎么用?”榆儿立即追道。
傅立义将一颗双宜丹拿在手中,走至熙昌身前。
“别、别过来!”熙昌却往床角缩去。
“这药虽不能解去此病,但却有宜气养神之功,总能让二皇子你好受一些。”傅立义道。
“你、你放下,我自己拿。”熙昌道。
傅立义便将双宜丹放在床上。
熙昌自己过来,拿了放在嘴里。
榆儿忙倒了一碗水递给他。
他便也接去喝了。
“觉得怎么样?”榆儿向他问道。
“多谢。”熙昌只道。
望了榆儿一回,又问道:“你是何人?”
又是这个问题。
问得也对。
自己千里迢迢跑来重病之地看二皇子,这算什么?
二皇子他压根儿就不认识我呀!
若说是三公主让我来的,那我跟三公主算什么?
帮三公主私奔未遂的狐狸精?
那三公主以后可没法见人了。
“我是迟校尉的朋友。”榆儿向他笑道,“是他让我来看你的。”
“迟校尉?迟凛?”熙昌道。
“对,就是他。”榆儿道。
熙昌望了她一回,道:“你回去吧,替我谢谢他。”
“等你好了,我自然会走的。”榆儿道。
“这里可是重病之地,你、真是胡闹!”熙昌急道。
“傅医士,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照顾二皇子就好了。”榆儿向傅立义道。
“姑娘、这……”傅立义道。
“傅医士,你带了她去,我不需要人照顾。”熙昌道。
“看你连床都下不了,逞什么能?”榆儿道,“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当丫鬟使啊,要不是因为三……”
差点说漏了,榆儿连忙打住,转而道:“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法跟迟校尉交待。”
“咳、咳……”傅立义在旁干咳了两声。
榆儿将他推到门口,道:“赶快去研制药方。真不知道你读了这么多破烂医书到底有没有用。”
“老朽汗颜。”傅立义道。
“快去、快去!”榆儿已将他推出了院门。
“姑娘,”傅立义道,“粮米菜蔬朝廷自有配给,会有人按时送过来的。”
“好。”榆儿应道。
虽然是重病之地,但这些供给朝廷倒从不曾短缺。
又派了御医来此。
看来,这永平帝还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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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儿回至屋内,熙昌还缩在墙角。
“你躺着吧,好好歇着。”榆儿道。
“你到底是谁?”熙昌又问道。
“你省点力气留着养病吧。”榆儿道。
走去厨间,点起火来,做了碗菜粥端出来。
“二皇子,来吃点粥吧。”榆儿道。
“不要叫我二皇子。”熙昌道。
“为什么?”榆儿奇道,“你不是二皇子吗?”
“如今我不过是个普通医士,你只叫我殷医士就好。”熙昌道,“可惜我学艺不精,不能替百姓们去疾解痛,反而给傅师父添了麻烦,惹父母担忧。”
“这也不能怪你吧,你的傅师父还不是一样找不出药方。”榆儿道。
熙昌脸色黯然,沉默不语。
“好了,你先别想这些了,先吃点粥,打起精神来。”榆儿说着,便端着碗向他走去。
“你放在桌上!”熙昌忙道。
榆儿便搁在桌上。
熙昌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床沿上。
这双宜丹果然有些效用,倒不似方才那般无力了。
“我这个病随时会传染给你,不管你是谁,熙昌会记住你的好意,你还是快走吧。”熙昌望着榆儿道。
“我受人之托,得等你好了才能走呢。”榆儿道。
“受谁之托?”熙昌问道。
“迟校尉。”榆儿顺嘴便答。
忽想到什么,望着熙昌道:“你跟、迟校尉,不熟?”
“熟不熟,也说不上,不过,还没熟到千里送死的份上。”熙昌苦笑道。
果然,不熟。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是三公主让我来的。”榆儿道。
“三妹?”熙昌道。
若是三公主,倒还……
不过……
“姑娘你……”熙昌疑惑地望着榆儿道,“不像是宫里的人。”
“对,我才不是什么宫女。”榆儿道。
“那你是?”熙昌盯着她望了一回,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
“我是谁你先别管了,总之呢,你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快点好起来,我好跟三公主交差。”榆儿道。
说罢,端起桌上的碗,向熙昌走过去。
“别、别过来!”熙昌忙道。
“要么你自己吃,要么我喂你吃,你自己选吧。”榆儿道。
“我、我自己吃。”熙昌道。
榆儿露出满意的微笑,将碗重新放回桌上。
熙昌便坐至桌旁,自己拿起勺来,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乖乖听我的。”榆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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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两个身影正疾步走在通往宣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