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250章 弦月西楼
☆、风尘定再转净月
“永平皇帝虽然仁和,但浣月根基何等坚固,你虽贪心可畏,亦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孔怀虚道。
“以我一己之力,自然难成大事。”姜威道,“所以,我便将仙竹国宅地变卖,在此处建了这折戟山庄,召集仙竹能人武士,蓄养精锐。”
“这么说,折戟山庄之内,皆是仙竹之人?”迟凛惊道。
“仙竹虽小,志士却不缺。”姜威道,“不过,也不全是。”
姜威望了望院中众人,接着道:“还有一些,却是浣月之人。”
“浣月之人?”迟凛更是吃惊道,转目正望见萧恒期。
萧恒期却只冷眼望着他,并不作答。
“不只是桓门主。”姜威道。
“还有谁?”宁葭道。
“陶门主亦是浣月出身。”姜威道。
“他?他又是何人?”宁葭道。
“三公主当然不知道他,可他却日日恨不得将你们殷家人碎尸万段呢。”姜威道。
闻听此言,宁葭不由得想起从前许多旧事,蹙眉道:“究竟是为何?”
“你何不问问他?”姜威道。
“陶门主,”宁葭向陶门主道,“我殷家与你可有何仇怨?”
“仇怨?你殷家作下的孽根还少吗?”陶门主哼道。
他愤恨难平,一时又只是怒瞪着宁葭。
“宁葭不明,还请赐教。”宁葭道。
“我来问你,”陶门主道,“你殷家皇宫中,有多少侍婢妃嫔?”
“是不少。”宁葭道。
“她们可有父母家人?可有故土家乡?”陶门主道。
“自然。”宁葭道。
“然而,她们却日日囚禁在看似堂皇的皇宫之中,不得与亲人团聚。更有甚者,只凭狗皇帝一时高兴,就弄个虚名的嫔妃,毁了一生!”陶门主说着这些,更是激愤。
“这……”宁葭陡闻此言,不知该做何辞。
这原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难道陶门主的姐妹有此遭遇?”孔怀虚插了一句道。
陶门主沉痛涌面,点头道:“不错!二十多年前,我有一个亲梅竹马的表妹,与我极是投契,可惜,在大选中被送入京城皇宫,那年,她才十三岁……”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柳重荫奇道。
“她生就天姿,又多学才艺,进宫没多久就被狗皇帝见了……”陶门主恨声道。
“她一跃而为人上之人,不是可喜可贺吗?”孔怀虚道。
“哼,一个虚名而已,要来何用?”陶门主啐道,“我与她有三生之约,却被这狗皇帝白白断送了!”
“她现在宫中吗?封为何位?”宁葭道。
“她、她早就已经死了……”陶门主道。
“死了?”众人奇道。
“她原指望能寻得机缘,脱出皇宫,再返原籍,没想到才刚进宫就遭了狗皇帝□□,就、就投了井。”陶门主道。
“啊!怎么会这样……”众人皆是大惊。
“人皆以皇宫为富贵,于她不过草芥而已,谁稀罕什么鸟封位!”陶门主怒道,“凡是殷家的人,都该死!”
“殷家自负仁以治天下,可天下却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被你们殷家残害之人、或是他们的子孙、亲信,但凡要覆灭殷家江山的,寻殷家仇怨的,都是我折戟山庄的座上之宾。”姜威道。
“看来,我殷家的仇人还真是不少。”宁葭摇头叹道。
“原来如此。”孔怀虚道,“那么,你之所以助启州之危,其实不过是想鹬蚌相争、你好从中渔利,可是吗?”
“不错。”姜威道,“殷穆虞就是个怪物!不杀了他,何谈颠覆殷家皇室?”
“就凭你们这些人,要杀他简直是异想天开,”孔怀虚道,“所以你们也将赌注押在了初露锋芒的三公主身上。”
“她竟能伏得金凤,当有些本事,又自与殷穆虞为敌,当然是上上之选。”姜威道。
“可惜呀,你的如意算盘就差这最后一步,孔某真是替你可惜得很。”孔怀虚道。
“你父亦是为朗乾帝所冤,你为何还要偏袒殷家皇室?”姜威道。
“是啊,孔某想要的东西,和姜庄主似乎有些不同呢。”孔怀虚道。
“你想要什么?”姜威道。
“这却和你说不着。”孔怀虚道,“我来问你,你杀了殷宁葭,得了殷家江山,预备如何?”
“这却和你说不着。”姜威道。
“你是不敢说吧?”孔怀虚道,“你本是仙竹旧将,此后仙竹军进驻浣月便毫无阻碍了,圣威将军,孔某说得可对吗?”
姜威怒瞪着他,只哼了一声。
“而你折戟山庄中这些憎恨殷家的浣月之士,自然也是死不足惜的了。”孔怀虚道。
姜威仍只是怒瞪着他。
“庄主、果然是这样想的吗?”陶门主望向他道。
“我怎会做这种事?陶门主,你千万别信他,他这不过是要离间我们罢了。”姜威道。
“陶某糊涂,竟然听信仙竹小人之言。”陶门主道。
忽将剑指向宁葭道:“但是,你们殷家欠下的血债,我陶复绝不会忘记!殷宁葭,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罢,挺剑便向宁葭刺来。
红萝一把红镰上前拦住,却被宁葭拉住,道:“红萝姐姐,让我来。”
说着抖开衡水剑,接住了陶门主刺来的剑。
陶门主一击不成,挺剑又再刺来。
宁葭便再接住他的剑。
几个回合过去,陶门主丝毫便宜亦未占到。
“小心了。”宁葭道,将衡水剑刺向陶门主。
陶门主闪避不及,被她一剑指在喉咙前。
“陶某技不如人,我若化作厉鬼,定要找你殷家人索命!”陶门主怒瞪着宁葭道。
宁葭却收了剑,道:“陶门主,贵表妹之事,宁葭惭愧,逝者已矣,他日宁葭必当给你们、以及天下浣月之民一个交代,你若愿留下、便留下,若要走,宁葭绝不难为于你。”
陶门主呆望了她一回,提剑转身,道:“那陶某便告辞。”
他向外走了两步,突然急速转身,凌空而起,一把剑直向宁葭刺道。
迟凛连忙拔剑上前,飞身而起,截住他此剑,再提身扬起一腿,正踢在他下颚,陶门主向后跌出。
他刚一着地,立刻翻身而起,摆好架势,怒瞪着宁葭与迟凛,终咬牙道:“我陶复今日杀不了你,总有一天,会让你偿还干净的!”
说罢,转身跃上墙头,向外疾步而去。
宁葭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转向院中折戟庄众道:“你们谁还与殷家有仇有怨,要报的、便是现在,殷宁葭恭候。”
萧恒期提着剑踏了上前。
“萧三公子,请吧。”宁葭道。
萧恒期却只望着她,稍时道:“萧恒期已败给你一次,今日就此告辞。”
说罢,跃上墙头,又回身道:“萧家一门忠侍朝廷、却遭此厄运,殷宁葭,若你果真做了这浣月之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我萧恒期必会寻得名师,练就武艺,再来与你一战!”
他话音落去,人已去得远了。
“还有谁要找我殷宁葭报仇报怨的?”宁葭道。
其他众人互望一回,便有几人向宁葭拱了拱手,自离去了。
于是余下诸人亦陆续踏出院门而去。
不一时,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了姜威一人。
“仙竹不缺志士,倒缺几个有义气的呢。”孔怀虚道。
姜威铁青着脸,道:“姜威今日失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将军要杀了他吗?”孔怀虚道。
“人命岂可轻贱?只废去他的武功,让他自回仙竹去吧。”宁葭道。
“为何不杀我?”姜威道。
“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宁葭道。
夜色渐渐褪去。
天边泛起了一缕晶亮的晨光。
“将军,天亮了呢。”柳重荫道。
“嗯,”宁葭点点头道,“是该回去了。”
又转向桃叶与六顺道:“桃叶、六顺,你们可回青云村吗?”
“小棠姐姐要去哪儿?”六顺道。
“净月城。”宁葭道。
“将军终于要回去了吗?”孔怀虚道。
“有些事,已经不能再等了。”宁葭道。
“将军做好准备了吗?”孔怀虚道,“真愿做这浣月之主了吗?”
“不,我无须做这浣月之主。”宁葭道。
孔怀虚奇道:“将军不做浣月之主,还有谁能做?”
“从前、父王尚在时,我整日禁于深宫之中,全然不知人间世事。父王其实真心为民、仁心治国、起居多从简,我以为浣月便是最安乐的国家……”宁葭道,“在离开皇宫的这段日子里,我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不一样的人,也看到了许多从前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才知天下之大,皇宫中的一切筹谋,都不过是坐井观天。”
“此话怎讲?”孔怀虚道。
“记得孔学士曾问过我,‘若是让你做皇帝,你希望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样子?’”宁葭道,“那个时候,我全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者说,只觉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答案的荒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