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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然走了一段,榆儿终于轻声问道:“你师父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他很严肃,不过对我很好。”幽绝道。
“你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吗?”榆儿道。
“是。”幽绝道。
“就你们两个人吗?”榆儿道。
“还有子卿,授我诗书格物、兵法国史;暗听侍奉于师父左右。”幽绝道,“还有余兴和郑得,负责庭院、厨房、药理诸事。”
“药理?”榆儿道。
“郑得精通医药,他负责照顾师父的身体,采办药材,炼制药水。”幽绝道。
“炼制什么药水?”榆儿道。
幽绝便将尊主病发之时的情状说与榆儿知晓。
“这药水是用什么药材炼制的,竟有这般奇效?”榆儿奇道。
“药理我并不太明白,不过,看郑得制时,确是复杂。”幽绝道。
“这样啊,若是清漪姐姐看了,必然明白,我是不能明白的了。”榆儿道,“对了,你们住在哪里?”
榆儿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出这一句,却暗里凝神听着幽绝回答。
“驰天庄。”幽绝道。
“驰天庄?在哪里?”榆儿又道。
“就在净月城东南约一千里之处。”幽绝道。
“是吗?离净月城倒不太远。是哪个州城呢?”榆儿又道。
“隐州的一座山上,地隐难寻,以后我带你去,你便知道了。”幽绝道。
“好啊。”榆儿笑着应道。
幽绝既欲她相依相伴,倒并不瞒她。
榆儿本怕他不愿说出,不想他竟这般无遮无掩,倒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尚有一事,榆儿很想知道。
“为什么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榆儿道。
“师父在各处皆有收集消息之人,事无巨细,皆要呈报与师父知晓,师父也令我熟读卷轴。”幽绝道。
“都是些什么人呢?”榆儿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幽绝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榆儿奇道。
“在驰天庄内时,自有人将消息记于卷轴之中,送至驰天庄交于师父座下。出驰天庄之外,若需通传告知时,则有竹笛为信。他们来去皆是蒙面,我并不知晓他们的姓名身份。他们互相之间若暴露了身份,必遭诛杀。除了要除去的叛徒、犯下死罪之人的相关之事会事先告知我之外,其他的皆各不相干。”幽绝道。
他这个师父,真不是一般的奸诈!
“那是谁告知你该做什么呢?”榆儿又问道。
“在驰天庄时,师父自会告知我。”幽绝道。
“你这么久都未回去,他怎能告知你呢?”榆儿道。
幽绝却未回答。
“玉溯、勿横、奚忍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尊主巍然的声音,不可撼动。
“怎么不说话?”榆儿轻声道。
“师父严命,不能说……”幽绝皱眉道。
怎么他师父的事就能说,这外面的人,反而不能说了?
榆儿心中实是奇怪。
“那便不说,并不要紧。”榆儿向他笑道。
两人走出海滩,寻了各自的马骑了,向辰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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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辰州城外约十里处,忽闻路边林中传来低低的喝骂声、夹杂着孩童的哭泣、呼喊之声。
声音虽远远飘来,榆儿却听得真切。
“我去看看。”榆儿向幽绝道,转了马头向声音传出之处奔去。
幽绝便跟在她身后。
跑出不远,便见林中人影蠢动,约莫都穿着朝廷的兵服。
是州府的官兵。
榆儿与幽绝勒住了马,悄悄前行,待至近处,跃上树梢,向下探看。
只见十几个官兵围着两个孩子,皆是男孩儿。
大的约莫十一二岁,已有些英气;小的约莫七八岁,眉目甚是清秀。
两个孩子手上、腿上皆被利器所伤,衣衫破碎、血痕累累,脸上亦有多处刮伤。
大孩子一脸倔强之气,小的一个正哀哀哭着。
“还不说?”为首的官兵恶狠狠抽出腰间佩剑道,“再不说爷我就割下你们的耳朵来!”
两个孩子被绳子绑着,跪在地上。
见他如此凶相,小的一个吓得靠在大孩子身上大哭起来。
“弟弟,别哭!我们不怕他!”大孩子倒有些骨气,但这声音亦发着颤音。
“交出东西来,就饶了你们!”为首的官兵又道。
“珍珠是我爹用性命换来的,绝不能交给你们!”大孩子瞪着他道。
“这东海之中,哪一样不是皇上所有,你们这样的贱民也配?”为首的官兵啐道。
大孩子便只瞪着他,不再言语。
榆儿在树梢上听了,约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为首的官兵见威吓不成,摸出一串铜板来,向大孩子道:“小弟弟,你看,你若给了我那颗大珍珠,这些就都给你。”
“哥哥,”略小些的孩子向大孩子道,“你就给他吧。”
“对,那东西你们拿着,无论去了哪儿,都会被进献给皇上,是换不到一丁点儿银子的。我能给你们这些,够你们买好几个肉包子了。”为首的官兵道。
说着便将那串铜板递到大孩子面前。
“呸!”
大孩子却向他手心里吐了一口口水。
那人立刻怒上心头,抓住小的一个的耳朵,将他生生地揪了过来,向大孩子吼道:“你若再不说,我就先割他的耳朵!”
“弟弟!”大孩子急得大叫。
为首的官兵已将剑搁在了那孩子的耳朵上,道:“快说!那颗大珍珠在哪儿?”
“哥哥,快救我!”小的一个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向大孩子哭道。
“好,我说,你快放了我弟弟!”大孩子咬牙哭道。
“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为首的官兵撒了手,将那孩子搡回大孩子身旁道,“快说!”
榆儿向幽绝望了望。
幽绝点点头,白色的光点如雨洒出,将那一众官兵皆打晕在地。
两个孩子见这些人突然晕倒,不知出了何事,紧张地四处张望。
榆儿与幽绝跃下树梢,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将他二人身上绳子解去。
“你们是谁?”大孩子问道,一双眼警惕地瞪着二人。
“好小子,有些骨气。”榆儿向他笑道,“你说说看,什么珍珠那么稀罕?”
大孩子哼了一声,拉起弟弟的手,也不理会榆儿的话,自往前走去。
“就凭你们这小胳膊小腿的,能跑多远?”榆儿在后道。
上前将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抱起,几个起落,回至马前。
将大孩子放在幽绝马上,小孩子放在自己马上。
“要去哪儿?我送你们。”榆儿道。
“我们自己会走!”大孩子好容易被榆儿松开了,便要下马。
幽绝当然不会让他下马,只轻轻捏住他一边胳膊,他便动弹不得。
“那我就随意了。”榆儿向大孩子笑道。
催起马来,向辰州城跑去。
“不能去!”大孩子急道。
榆儿便勒停了马,向他道:“我若打你的主意,方才就不会救你,待那些官兵拿着了,我自能抢了来。你若老这么防着我,我怎么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第104章 弦月西楼
☆、策马行依依归程
大孩子低头琢磨了一回,终于道:“那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不过,这事儿你得跟我说说清楚。”榆儿道。
“好。”大孩子点头道,“先往南走。”
于是幽绝、榆儿骑马向南奔去。
一路上,大孩子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这孩子的母亲已不在,独有一个父亲,靠捕捞为生。
那日在深海之下发现了一颗奇特的珍珠。
珍珠不仅如鹅卵石大小,且难得的是色泽粉嫩如桃,非一般珍珠之纯白。
然而那珍珠周遭却巨寒侵人。
父亲为了取得这颗珍珠,冒寒潜入。
归家后,不出三日便病死了。
这颗珍珠这般奇珍,被人报知官府,官府便要索取。
两个孩子便将珍珠藏匿起来。
官府几番索要不得,便放下话来,若再不交出珍珠,就要将这两个孩子送去服劳役,修造冰室。
修造冰室之苦,便是成年男子亦难捱得,多有不出三五年便劳累而死之人。
于是大孩子便带着弟弟连夜逃走,却被官兵追赶至此。
榆儿听了,心中甚是不平。
“皇上已下过旨意,各家稀罕之物皆为各家自有,再无须进贡官府朝廷,这辰州城怎么这般目无王法,强取豪夺?”榆儿愤愤道。
“皇上有下过这样的圣旨吗?”大孩子奇道。
“当然!这还能有假?”榆儿道。
“这辰州城从未听说过。”大孩子道。
榆儿听了,便不言语。
净月城离这辰州城就算再远,圣旨也早该到了。
很显然,官府不愿失去这样堂而皇之的借口。
几人骑行一阵,来至一处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