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泽快要不能忍了。
东泽快要抓狂了。
东泽开始翻册子准备再暗示再举例再接着深一步引导了。
听着刷刷的翻册子声,栾之起身召了祥云来:“哎,想喝喝茶顺便让你偷个闲都这般不易,你既然这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东泽石化了。
不过眨眼的刹那,栾之已驾云而去矣。
东泽彻底石化了。
手却是没忍住,一个松神,只那么稍稍一握一紧,手里的薄册立即碎成飞絮,一阵伴着游龙羽花香的轻风袭来,将这些碎成飞絮的点名册吹了个干净。
半晌后,东泽站在原地,垂着首念了个召唤诀。
一清宫的方向处,他的助手御剑而来,赶得太急,足一沾地就是擦了擦汗。
就见东泽面无表情,一手指着山下。
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他的助手觉得自己快要被冰冻在这里了。
“点名册掉下去了,一共是一万零三百四十二块碎片,你明天日出之前完整无缺的拿还给我。”
东泽说完,踏上祥云,回一清宫去矣。
助手石化了。
他是真的石化了。
什么游龙羽花香,什么微风轻燃。
他脑中只有一句话,几个字,不停的滚动循环播放,魔音穿脑。
一万零三百四十二块碎片……
一万零三百四十二块碎片……
明天日出之前,完全无缺的拿还给我……
他腿软,却是不敢坐,余光睨了睨这精致的茶台,风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
也睨见了茶台上一小包还未拆开浸泡的茶尖。
助手就要伸手去拿,手臂才刚刚伸出,茶台上突然多出一只白皙精致的玉手来,将那个茶包快速的抓了去。
他惊了一跳,却一眼看见那只手臂主人的一身古怪的行头,他立即想哭了。
他愁眉苦脸的几欲下跪,脸上扯出的是万分痛苦的微笑:“不知弓月上神竟也在此,方才小仙以为这里再无他人,这才……”他看了看弓月握着茶包的手,苦道:“还请殿下看在小仙还有要务在身的份上,放小仙一去。”
弓月瞧着他:“哦,没事没事,我也才来不久,呃……”弓月嘿嘿道:“你的主子还有那个白衣尊上,他们不知道我在这,你也要替我多包涵。”
偷听?
偷看?
这助手看向弓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心想她果然和九重天上那些千金们没什么区别,大半是为了栾之帝座才追到这里来的。
“上神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还未除下战衣的弓月人已到了崖边,踏着祥云浮在碧蓝的天边,姿势那叫一派端庄:“为了下一次的赛事锻炼自己。”
助手嘴角都抽了:“那殿下方才何以不显身,现在又显身?”
弓月顿了顿,冲着跪在地上面容扭曲苦不堪言的东泽的助手道:“方才离的十万八千里远,我从未隐藏真身,只是没人瞧得见罢了,对了,狼族与虎族的后生,真的要举办亲事?今日这一初试,就这么给黄了?”
“……”
看那助手答不上来,弓月觉得莫名其妙又无趣的很,捏了捏手里的茶包,心想此番果然不虚此行,后而朝着他挥了挥手:“一万零三百四十二块碎片,你可莫要忘记,明天日出之前就要交给你的主子,切记!”
她说完,自然是乘奔御风驾云而去。
她也是有要事在身的,这茶包,足够天官笑的合不拢嘴,下次赛试,还要他多加关照呢……
☆、第012章 大明镜
后来的某一天,当一清宫里的摩诃草结满了沉甸甸的摩诃果,一到黄昏时分就铃铃的发出悦耳的趣响,簇拥了漫山的花盏似流云一般铺满了山坡时,东泽终于将此次仙试总决赛的前十甲的名额与资料交到了栾之的手上。
从初赛的淘汰制入围前五十,之后连续七天七夜不停间歇的车轮赛,五十进三十,三十进二十,直到最后脱困超然而出的前十,栾之也就只在初赛初始,在九星天罗镜内现了一回真身而已。
对于一清宫内避世万年的尊神栾之来说,他哪及得上东泽这部活体仙籍收录全书,能得他留下些许印象的,除了父神,上神,以及名声曾经响彻过九宵的各路尊神,还有九重天上一些与一清宫有些必要公务上的往来的神之外,其他的,他也只记得个地界统称而已。而就算是这些得他有些印象的,大多也都在他记忆中占据一些些皮毛,再往深里去探究,他还真是没有多出一分的记忆。
他所在意的,注意的,唯有年时四节,日月交叠,造化历劫,以及六界之细微异动。虽然这次主办赛事的人就是他,但他本尊其实对这桩事,并不是如何多上心。
理所当然的,自然也不怎么记得那些参赛的都是何许人的后代,自然也不会关心东泽几番与他谈及那些淘汰过的选手,被淘汰之后,仙途生活又有了如何的改变。
但是这前十,就算再是不济,就算再是瘸子里面拔将军,也是值得翻看上几眼的。
南海观音的座下童子,猫族的继承人,上三代飞升为仙的孙子辈……
一一翻过之后,一直面无波动的他,眉头皱起,目光落在‘殷墟玄苍——弓月’这几个字上。
他不得不想起让自己突然之间决定下令东泽去魔界探查的那天。
他不得不想起是谁差点把他从祥云上撞下去都不自知,导致他开始担心如今天界的神仙是不是还能保护自己,更别说保护九重天。
一个,在祥云上趴着,连自己的祥云都驾驭不好的,十三万岁的,上神。
……都能进前十甲!
栾之的手都哆嗦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现在的神仙们该堕落成什么样子。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再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品茗赏景,拿着这个名册默默的回了自己的寝宫,甚至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坐进了椅内,呆愣了许久。
半晌后,他还是决定不能这么武断,兴许那天只是一场意外呢?毕竟弓月已经十三万岁了,不见得那天只看了一眼,就真的仙术不济,也许,弓月是真的有实力,只是那天没有发挥好呢?
他走到普陀大明镜前,思量了一番,捏了个仙诀,伸手在白光氤氲的镜面拂过。
足足三人高的普陀大明镜,身周灰白的氤氲渐渐淡化而去,镜面清晰了起来,画面穿过层层重云,看见了七天七夜的车轮战回溯。
赛事依然是在尘远山,由天帝和玉帝联手设了大结界,结界之内五十强正在与幻化而出的各类妖兽战的激烈。
被妖兽抓住的,咬到的,触碰到的,一个又一个的出了局,他看见入了前十甲的人们斩杀的漂亮,却是看了那么半晌,看到第一波妖兽击溃,就是没在镜内搜到弓月的身影。
栾之眉心蹙起,触到镜面来回调整着视野,挥的他手臂都觉得有些酸的不能忍了,镜子里的画面刷刷的流动,看的也是眼花燎乱,突然,栾之手一停,将画面又拖了回来。
那身如同四大天王一般的战衣,他还是记得的。
也亏得弓月这身装扮扎眼,不然要在这山石嶙峋的缝隙中找到她,还真没那么容易。
第一波妖兽袭击,弓月,是躲过的。
栾之觉得,自己对弓月之前那些侥幸的看法,似乎有些动摇了。
她这么着在缝隙中进入了前三十,栾之实在也不忍再看下去弓月是怎么着跟着前三十一起庆贺,直接在镜面上一拂,跳到下一轮。
首先映在镜面上的,就是那四大天王般的战衣,栾之精神又提了起来,凝神看着。
看见弓月跟着这众人一起,同那些明显高了一等的妖兽拼杀,看了几眼,栾之就感觉自己看不下去了。
这三十人,想必是方才聚集休息的时候商议过采用团队合作的方式,栾之也承认这些人也是有一定的策略的,但是弓月这毫无章法可言的存在,算是个什么存在?
虽然是出现在战斗圈里了,但是采用的还是上一轮她擅长的……
怎么说呢……
她挺会躲?
普陀大明镜锁定了弓月,画面跟着弓月的动作,转动变幻的栾之头都晕了。
弓月除了躲还是躲,不过总算是没离开战斗圈,满镜面尽是大红明黄的战衣哗哗的翻来翻去,甚至根本就瞧看不见这些人是怎么击溃这第二轮的妖兽,就已经结束了。
栾之将案首的人名册拿了起来,头疼的翻看了一下淘汰纪录,他现在十分的担忧这些仙二代们的真实水平,按着淘汰的和入围的人名,一个一个的在普陀大明镜前锁定察看。
等到一个个的人名划过之后,栾之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世事就是这般的乌龙,这些五十强,所有被淘汰的,竟还都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只是这些人,唯一的不足就是——
比不及弓月幸运。
他心情缓和了些,也是觉得这些人并非都如弓月这般,而老怀安慰而已。
至于最后一轮弓月是如何进入前十强的,栾之已经不想看了。
普陀大明镜渐渐恢复原先白光氤氲仙气腾腾的模样,站在镜前的栾之,形单影只,捏着手里的人名册,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弓月进前十,他真是不知道自己这是气,还是可笑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