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之苦涩一笑,睨眸看着她:“不过是断了根弦,何至于这般心伤,我会修好的。”
赵飞水哭的更痛了。
弓月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这幕戏到这里应该就该收尾了,弓月万般钦佩,心里不禁在想方才栾之策划的那一幕,才委实配得上赵飞水那勾情伤的琴曲。
太伤情。
也太苦情。
却是才弯了半个身,栾之的传音就在耳中突然响起。
他声音听来似乎相当满意自己今天的表演:“看清楚了吧?学会了吧?回去好好编个戏本子,私下里多练习几次,对着安无仪时才会像我这么真实自然,真情无需多言就已言出。”
弓月不禁的睨眼又看了过去,栾之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挑衅和鄙视,可他在赵飞水面前却是端的好一番凄凉潇瑟的苦情。
是谁说过人间正道是不装来着?
“这么说来,帝尊私下里还不知演习了多少回了?”弓月哼了一声,传音过去给栾之。
“我是叮嘱你别戏开了台又演不下去,你哪能像我这般信手就可捻来。”
弓月呵呵一笑:“那帝尊真是戏骨天成。”
一个猫身,落地无踪,安眠矣。
就如栾之所言,再无琴声再扰她清梦。
那一天夺琴事件过后,赵飞水的人生自此有了不同。弦已接好,却再也不弹了。
而安无仪,却并没有半分更改,不再舞剑之后,仍旧夜夜守在那里,一站就是一夜。
而他所等的琴声,却再也没有响起。
有几次弓月看见赵飞水会在夜里出现在那个琴架旁,却只是坐着,偶尔用袖子会拂一拂上面的轻尘,却是一次都没有再弹起过。
但是,她的目光,总会望着那道围墙。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进了一大步了。
柳紫君从来都是江湖上使毒的个中好手,扬名在外却从无任何情事流言,似乎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应该爱恋上谁也更没什么可能被谁爱恋上的,有这种看法和认知的,自然也包括安无仪。
弓月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这些日子里将柳紫君在外的名声和一些事迹仔细的斟酌推敲了一番。
要像栾之那样一击即中演的漂亮,这戏本子就得专程为柳紫君和安无仪这个身份而量身定做才妥。
如此风不动云不动的,栾之找上了门来。
“你怎么还不准备下手?”栾之看着她:“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出主意?怎么让安无仪喜欢上这个柳紫君吗?
看到栾之这个帝尊气质,弓月就觉得这是在压着她有求于人似的,看也不想看他一眼,挥了挥手:“不必劳烦大驾。”
栾之呵呵的嗤笑。
却是翌日,隔日,又一日,再一日,日复一日……
弓月天天传音到隔壁院子召栾之过来。
来了之后,弓月又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两人左右说不到几句话去,就是干坐着,这么坐着,一来二回的,栾之都觉得自己来这里就和坐冷板凳不差什么了,觉得甚是莫名其妙。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成见?”栾之啧道。
弓月哼了一声,却是传音回去:“柳紫君和宁细言之间一直都是这么个相处方式,帝尊你和我现在的身份也是身不由己。”
“啧……”栾之就郁闷了,还真细细回想了一番,颇为无奈的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以前的宁细言和柳紫君,还就是这么个相处方式,柳紫君性情古怪,与宁细言虽是青梅竹马,但这也只是外人看起来,说白了不过是从小就认识而已,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柳紫君给宁细言留一堆烂摊子去收拾,就是时不时见面,两人言语上互相斗上几句无伤大雅的话,这种情况简直不能更司空见惯。
“那合计着我就得接着了?”栾之面含微笑,传音回去。
“难道帝君还有什么更好的、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的对策?”弓月也是笑。
“好极。”栾之点头,看起来当真欢喜无比。
召之则来挥之则去,这就是宁细言对柳紫君的态度。
如此来回往返不到月余,安无仪作为这府里的男主人,也是不可避免的与栾之碰上过不少面的,自然也观察出了些这二人与普通人之间交际的不同之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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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天生戏骨
别的不知,但柳紫君的烂摊子是由谁来收拾这件事,宁细言自然和江湖上的人一样心知肚明,早前未与柳紫君成亲时,就知这二人从小到大的情谊定然不浅,却没想到相处下来,他发现与他所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照宁细言对柳紫君的这个态度来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爱人更胜于爱人,可这二人,何以这般哪哪儿都相互不对付?
安无仪看起来就像视而不见毫不介意,依旧如常待弓月,恭敬、守礼。
安无仪之前全家被灭,之后又与柳紫君大婚,江湖上有不少的风言风语。
同是江湖儿女,全家被灭,大婚不仅照旧还提前,入赘后就过起了安生日子,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身武艺,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一个女人的羽翼之下,少不了的蜚语流长。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辈子兴许也就这样了,年纪轻轻,没有胆子,怕了。
但是没人知道,他已经不再如同失了魂一般站在院墙隔着空守望着什么,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他不再舞剑的时辰,都做了些什么,又去了哪里。
那一晚,月光有些凄白。
隐着身形的弓月站在老地方,看见安无仪再一次出现在禁地,提着剑。
他没有守望,却是提着剑一跃而起,稳稳的站在墙头。
院墙另一边,赵飞水拂袖拭琴,未弹。
她望过来,目光闪动。
月光似乎真的有些刺眼了,安无仪伸手挡着自己的眉梢,另一手垂下去。松松的提着剑,月光下弓月瞧不见他的神情和面容,但是不得不承认,水凤无论怎么轮回,这气度依然是凡尘中格外的风雅。
不得不说,就他这个气质,放在江湖里。也是相当高贵难攀的。
宁无仪是武林世家的公子。从小出身非凡,家族遭到这样的重创,名声当时有多大。之后就要受多大的累,这样一个清瘦的男子,这样站在围墙上,有些单薄有些玩世。有些……凄凉。
他向坐在琴边的赵飞水伸出手:“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赵飞水的目光甚是挣扎。
房檐兽头上的弓月何尝不是一样挣扎。
后而赵飞水的目光突然垂了下去,原本拭琴的手竟也下意识缩回——她。退的这般难以遮掩了。
远处,突然升起漫天的火焰。
这一夜,江湖上无思教被灭。
翌日武林联盟广发通告,关于无思教被灭一事。让人拍手叫绝,称是一名无名男子,不知音容独身一人闯入魔教之内大杀四方血溅三尺。将恶行满贯的无思教端了个干净,并详细列举了无思教这些年来的种种恶行。
其中有一条很刺眼。尽管字数寥寥。
江湖世家安家,被灭之事也是出自这无思教之手。
安无仪并没有走。
栾之照例日日拜访。
一日,栾之坐了盏茶的功夫离了前厅,这几天他懒的走路,绕来绕去正门来回甚费功夫,走的都是后园的围墙,翻过去就到自家后院了。
碰到了安无仪。
“你日日来,她次次这样待你,你为何还来?”安无仪突然侧首问他。
这是他与宁细言第一次对话。
“你日日来,她次次没有应你,你又为何还来?”栾之始终微笑,目光轻而远,虚虚的向前望,就像是透过了这面墙,看着那个坐在琴边的赵飞水。
安无仪目光一惊,而后剧烈一缩。
栾之只是笑,飞身而起的身姿依旧那般飘逸出尘,眨眼的功夫,白衣已飘然而去。
围墙的另一边,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安无仪想。
围墙的另一边,是一个他永远都跨不过去的世界了。
他觉得他明白了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明白清楚。
明白的不够清楚。
翌日,弓月正准备再召栾之来,栾之却是提前一步不请自来。
他一只脚才跨进来,弓月立即就噌的起身:“你昨天跟安无仪说了些什么话?他本来已经在围墙那边的时辰越来越短了,昨天整整站了一夜!”
栾之皱眉,四下里扫了一眼才知弓月早就有所准备将所有下人都遣散了去,这才放心踏了进来,先不急不徐的坐下,才悠然轻声道:“说什么?自然是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你这是在扯我的后腿!”
栾之斜斜的看她:“妇人之目。”
“你说什么?”弓月一愣,完全没明白。
“短浅。”
“……”
晚上,饭都没用,天都没黑透,弓月去了。
她没隐身形。
等到了安无仪平日里过来的时辰,果然安无仪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安无仪怎会和她打照面?
不要紧,在暗处看着就好。
听着远处安无仪有些刻意压抑的气息声,弓月确定他所站的方位定然听的清楚也看的清楚之后,背对着安无仪的方向,不露痕迹一笑,随后一个高就,翻身站到围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