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月眼尖,那银票倒还真是面额一千两白银。
怎么李无行他老子还给他这么多零花钱么?
钱都到手了,而且很明显没人再愿意出比这个天价更高的钱了,毕竟之前也都知道这陈诗云虽然在含烟楼里卖艺不卖身,可到底没有打出是处子这身的噱头,这也是个不挑明的纸灯笼,没言明,那就意味着并非处子之身,又不是来开苞的,谁会这样下血本,**接过银票就揣在袖里,笑的不见眼睛,唤着丫环们过来把李无行往陈诗云的房里请。
李无行在老家的时候百般孝顺,自打与陈诗云在扬城重遇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所以这世上最能颠覆人性情的,莫过于一个‘情’字,平日里再是正经,一旦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往往让人叹为观止。
在梅雪阁的时候,李无行与陈诗云当时是什么模样,到现在弓月也没忘记,而这时的样子,比先前只会更甚而无不及。
“李无行本性性情凉薄,就在这陈诗云身上看似完全相反,实则是因为他们二人此番两情相悦没有缘份,而一旦这陈诗云有朝一日负了他,依他现在这副模样,你说,李无行到时又当如何?”不知何时,弓月身边多了一个身影,声音极为清淡,面无表情微微凝视着李无行缓缓上楼的身影,话说的极凉,可他眉若远山,却是半点瞧不出感慨与在意。
弓月道:“若是那样,李无行应当会死了心,然后乖乖的回京继续他这一世该做的事了。”但是照这样烧钱烧下去,瞧李无行这个架势,只怕是砸锅卖铁也得继续包下陈诗云,而且感情这回事,似乎是阻碍越大,就越是痴缠的紧吧?
栾之眼波微动,点头道:“那就先等李无行山穷水尽再看。”
弓月就快要热泪盈眶了,什么时候这位帝尊也开始认同她的意见了。
弓月半晌没吭声,栾之侧过头来看她,微诧道:“你这次的建议不错啊。”
瞧着他那个眼神,弓月就想把他怀里的狸猫给扔飞了,但是面上分外慈祥,笑道:“帝尊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栾之很是美满。
弓月甚是无奈,深感不想与他并排而立,转身回了房。而另一边李无行也正正被引进陈诗云的房,包下了陈诗云的这一夜。
从此李无行正式在含烟楼住下,足不出户,夜夜春宵夜夜销金。
并没有过多久,李无行没钱了。
弓月正在后院晒太阳,李无行被打手们轰出房后逃跑到后院来,看到弓月之后当即扑嗵一声跪了下来。
他鼻涕眼泪横流,哭的断人心肠:“求姑娘成全!我与诗云真心相爱,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哪!”
弓月额头发疼:“行有行规,就算抛去之前在陈诗云身上的花销,李公子至少也得拿出礼钱来才能把我们含烟楼里的姑娘给娶走吧。”
李无行咬牙摇头如波浪鼓:“我虽然没有钱,可我有命,我要卖身给含烟楼做小厮总是可以的吧?”这家伙倒是脑子机灵。
等的虽然不长,但是弓月等的就是他李无行钱财散尽的今天,哪能让李无行钻了这个空子,板起脸道:“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百无一用是书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都不如,你卖身给含烟楼,我也不能收啊……”
弓月才准备说如果你他日考到个功名那就另当别论时,李无行却是不知从哪掏出把绣花剪子来,抵着他自己的喉咙,那模样何止是视死如归,明明就是视死如归!
“如果你们不肯让我卖身,那我就当场血泼含烟楼,到时我家中人一定也会寻来,别说是我家中人,单是含烟楼出了人命案,你们不知道要关上几天大门不能入财不说,到时还不知道有多少香客嫌晦气再也不会来了!”
好嘛。
你这小子的聪明全都使在这上头了!
有这个拼劲,早做了状元郎了!
弓月气极不顺,那边李无行也看得出她犹疑的脸色,并没有真的伤自己,只等着弓月受了他的威胁之后答应他。
弓月看着他,她心里万分清楚李无行这就是在威胁她,在赌,可她,却偏偏还就得从了他。
李无行这么死了不要紧,可他就这么死了,这个结就还要再解一次。
☆、第047章 酒壮怂人胆
李无行非留下不可,但也不能让他得意的太快。
弓月让人安排他先去柴房对付两天,先把这事缓缓,看看栾之怎么说。
没想到栾之却是两眼发出狠光来:“那就让他卖身给楼里做洒扫好了,让他看得见陈诗云又如何,陈诗云每天在楼里迎来送往,我看他能撑得住几天!”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玉臂千人枕,更何况还在眼皮子底下?
不因爱生恨,那也是奇葩。
死心,迟早的事。
照栾之的意思又过了好一阵子,陈诗云果然也上进,心里想的无非是辛苦一些多挣点钱好早日脱离含烟楼得个自由身。
而李无行也是卖命,任劳任怨不吭不声,什么脏活累活都没个埋怨,这二人倒是还真坚持了下来。
时间这么过了几个月,栾之和弓月坐不住了。
照陈诗云这个卖艺不卖身只仗着不停的灌她自己和客人喝酒来赚钱的法子,别说三五年,就是三五十年,也挣不回来。
这要是真耗下去,栾之和弓月二人也就等于陪着这二人轮回了一遭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亏本买卖。
弓月沉着面,决定把规则改改,这个局面不破不行。
栾之侧躺着闭目养神,闻言挑眉看她:“怎么个改法?让陈诗云以后卖艺也卖身如何?”
弓月语一噻。
栾之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妇人之仁。”
弓月皱着眉,不吭声。
半晌后她起身,一咬牙一跺脚:“只让陈诗云卖艺又卖身算得了什么,李无行不是也卖到楼里了吗?让他也跟着一道儿的卖!我就不信拆不散他们了!”此时弓月已经彻底急了眼了,长痛不如短痛,陈诗云这一世注定如此,就算现在卖艺不卖身,可到底也是做的皮肉行当,卖不卖身的也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且说白了,左右不过是件皮囊,卖不卖身的都已经迎来送往多少回了,还不如早点了了这世的情债,早点脱离这狗血的一世凡胎。
栾之噌的睁开了双眼,惊坐起:“你说的可当真?”
这一反问,弓月反倒有些后悔了,但还是咬牙坚持着,不破不立。
见她点头的神色万分冷静,栾之收了容,微微一笑:“有你这个话就够了,也不是真让他们二人卖身不可,再怎么说也算是同道,我也不想虐的太狠,对外就这么说好了,真到动真格的时候,给他们二人改改这凡胎的记忆就让他们二人以为他们已经卖了身就好,不用真的委身于人。”
弓月感激涕零,激动不已,对栾之又是一层的刮目相看。
这件事实施起来太容易了,就算当时陈诗云是卖艺不卖身也由不得她说了算,人都进了含烟楼,之前说的再好,也没有立字为据,哪里还由得她说不卖身就不卖身?
可叹弓月这边负责的就是陈诗云这边。
逼良为娼这种事,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曾经的好友。
弓月坚信酒壮怂人胆,这一晚独自一人连饭都没吃,闷在房里足足饮了三壶浓烈的清酒,酒入肠,再去思量这逼良为娼的事,越想越觉得这其实非常的万无一失,越想越觉得不过是个表面功夫,等这世轮回过了,红索和水凤回到天庭再审,他们也会明白此番为人所谓的卖艺又卖身不过是个假像,并没动过真格的。
脑子一想到这些,弓月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壮够了胆了。
两眼发直的走出房门,外面的小丫环早就等候她多时,闻她一身淡淡的酒气,再看她直勾勾的眼,惊的也不敢多问,忙低下头将她往陈诗云的房里去引。
并不会隔太远,路上弓月就觉得自己双脚发软,犹如足踏棉花,脑子里有些空白,也有些心慌紧张。
她唤着前面的小丫环来问陈诗云现在如何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丫环道,陈诗云已经绝食多日,傍晚的时候还是强给灌了几口米汤来吊着命,老板吩咐了在米汤里炖上人参给她补着,免得到时候还没接客就饿出毛病来,后来咳了一阵子晕睡了过去,这才刚刚醒过来,神态虚弱的很。
弓月嗯了一声,这时关押陈诗云的后院已经近在眼前,放轻了脚步到了近前,弓月将小丫环谴了开来,小丫环这才刚刚走,就听见咣当一声轻响,似是瓷片落地之声。
一推房门,昏暗的灯下,就见陈诗云割断了绑她的绳子,手腕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外涌,旁边是一块碎了的瓷碗边。
弓月心里当即咯噔一声,没想到陈诗云这种曾经也是卖过身的女子竟然现在再重操旧业是这么难,这两天不过是挨了些,也没谁真下过狠手,她就真的要了断此生了。
连忙赶去,提了仙诀施法将她的伤口抹了,这陈诗云的肉身若是死了,这些日子可真是白陪着她和李无行耗了。
陈诗云轻飘飘的瘫在弓月身前,双目微睁,血流太快导致有些昏迷难醒,就不过是这么一下子的功夫就已经脸色惨白没有半丝血色,弓月把了把她的脉,确定好好将养一番不成问题之后,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