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之虽然仍旧未语,神色却有些不耐了起来。
“事以至此,做什么也无力回天了,玉帝判他们二人轮回化解这孽缘,也暗示着这是要给上任沼泽神面子,给他们二人一个补过的机会,届时二人于轮回之中滤了干净之后,还是要各归各位,与你也再无纠葛,但你需知道的是,与你一直都会有纠葛的人乃是玉帝,水凤和红索算不得什么,你先前越了权插手此事,现在就得把这事一管到底,这事看起来容易,但是才越发要小心谨慎,切莫落下垢病,让玉帝笑的太圆满。”
“……”栾之听到这里,目光微微垂了垂,方才有些动容之相,半晌后他看了东泽一眼:“我与玉帝之间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件了,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就是觉得……我这次若真是落到玉帝的下乘让他笑的圆满了,那必定就坏在弓月的手里。”
东泽愕然:“她……有那么不济?”
栾之拧起眉头,叹息道:“她虽然是上神,但是,你难道真的相信她会是一位神队友吗……”
他说罢,目光就深远了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突然间觉得,这件事八成从始至终就是玉帝那老儿设的一个局。
弓月把那芭蕉妖洞的结界破了,玉帝当时直接带人去抓红索和水凤不就行了?为什么不抓,而且还放了弓月,让弓月今晚又去了一趟芭蕉洞?
事情紧急,他和玉帝多少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次偏偏玉帝的反应这般不对头,就好像是等着他赶在前头去芭蕉妖洞似的。
然后弓月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配合,怎么就没转转脑子,神和妖斗起来了,别管因为什么事也别管谁对谁错,不指望她站到天界这边也至少别傻的往妖那边凑啊!这岂不是给自己扣罪名?
然后……就有了后来凌宵殿的事。
他越来越明白了,弓月那个性子和他做搭档去化解红索和水凤的情事,到时候会有多麻烦他想想就头痛,玉帝老儿一定就是相中了弓月不拖累别人才叫奇迹这一点。
东泽似乎也有些迷茫了,半晌后才抿了唇,想着还是多些正能量比较好,道:“不管怎么说,你与玉帝之间的事终究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玉帝与玄苍可是没有什么过节的,这次弓月亲自染凡尘与你一同渡化此事,就是顾及弓月的身份,玉帝也不可能让玄苍失了颜面,届时你与弓月二人重返天庭,等着弓月的必然就是玉帝亲自拟旨褒奖,到了凡间你大不了让她在一旁看着莫要插手就是,总不会出些岔子来,而玉帝,更不至于到凡间去给你下绊。”
这倒是。
栾之心里的这口气这才感觉稍稍顺畅了些,玉帝不看他一清宫的颜面,也得看玄苍的颜面。
想着弓月到时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个褒奖,栾之倒觉得玄苍这次还算是运气大好了,在他与玉帝之间的过节中白白捡了个便宜,不过再是觉得这事别扭,也终究是自己惹来的,到时把事情做的圆圆满满,玉帝的脸色也一定不会太好看,想到这里,栾之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快事了。
半晌后菀尔,笑着叹道:“也罢,虽是受上一世尘炼之苦,且就当作是趣味也好,能渡化了水凤,他老子也得值我一个人情。”
七八日后,玉帝派了天枢星君来给栾之与弓月讲述此番下界要做之事与需要注意之事。
待他讲完,栾之从始至终一语未发,倒是弓月,脸色越来越不妥,颇为苦恼难办的样子。
说真的,她真不知道自己求来的这个差事竟然是这样的。
她以为,水凤和红索在她晕过去之后与天兵在妖洞里动了手,才会引来凡尘受苦受难什么的,她想着自己和栾之的差事莫不过就是做个监视,看看这二人在凡尘受够一些皮肉折磨什么的就算了了此事。
她想着,这二人在凡间受苦,到时她在一旁看着,私下里可以照拂一二,对他们二人好些,让他们少受些罪。
却是不料。
这二人命不苦。
玉帝的意思竟然是,让他们情苦。
就是苦情。
她这才知道,她与栾之要做的,是让这二人在凡尘内,把他们二人的情事了断个干净。
也是直到这时,她方才想起,水凤虽是妖神,但也是神,而红索,是彻头彻尾的芭蕉精。
神妖殊途啊神妖殊途。
如此一来,她心里更为愧疚了。
本来水凤与红索因为她而与天兵交手被抓上凌宵殿就够可怜了,因为这事又被天界查到他们二人的情事,现在天界要做法海了,要活生生的将这二人棒打鸳鸯拆成两半了。
而她,竟是要做打这对鸳鸯的棒子了……
这是他爷爷的走了什么霉运了!
天枢给他们二人在凡间准备好了躯体的,她与栾之的身份和使命自然听起来万分神圣,打的是普渡仙友的牌号。
水凤此生在人间是一介待要进京赶考的书生,红索则是楼里当红的花魁,月老则在这二人的身上扯了一根打了几道死结的情线,二人一见钟情再见误终生,你侬我侬情浓的难分难解……
而她,与栾之,就是要把这个跟球一样大的死结给解开的使者。
他们二人感情越浓,她与栾之这两根棒子就要打的越狠,让这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二人聚,她与栾之就拆,他们二人合,她与栾之就劈。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她与栾之就是许仙与白素贞之间的法海和雷锋塔,一个打一个镇,直到这二人看破情事看透色即是空了结孽缘为止。
这一个戏本子落到栾之的手里,栾之一扫而过,面无表情。
而弓月,手里捏着戏本子,把纸给揉烂了一角。
她琢磨着,心里头也是滴汗,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一出戏下来,等再回到天庭的时候,水凤和红索别把她给绑上诛仙台才好。
☆、第035章 凡尘
又过了十日左右,弓月与栾之下界的时辰到了,迟霖跟着一道过来相送,他也是叹,几次睨眼冷看栾之,对弓月的语气却是温和:“别碍着他的身份就屈就了自己,你下界这一趟,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左右与你没有关系,该是谁的事就让谁去劳力,你在旁边当个监管就好。”
弓月明白迟霖的心意,却是哀叹这内里的胡乱套没法三言两语跟迟霖说明,千言万语万般纠结埋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轻松的回以一笑:“你且放心好了,我平日里是怎么过日的你也清楚,什么时候又亏待过我自己了,这一趟去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几天就回来了,你茶林里的茉莉酿给我留着,回来后就当犒劳犒劳我了。”
待回来的时候,且还是让我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吧……
迟霖微微一笑:“放心,都给你留着。”言罢颇有长辈的风范拍了拍弓月的肩头,低声道:“你这次下凡界,记住宁可不做,也不要做错,有玄苍的大名在,你不会受累的,这次明摆着是玉帝与栾之二人之间的较劲,你就当下界瞧个乐子,别插手。”
弓月一怔:“什么?”
迟霖一副微有得意之相,又睨了一眼栾之,很是瞧他好看的意思,轻声道:“听我的就是,水凤和红索二人在芭蕉妖洞为了修炼逆天调转了时空,那芭蕉妖洞一日等于天界一年,这等大事岂能让这二人白白的好过了去,虽然神妖殊途,但是天界早前也隐隐的知道他们二人的事,只不过看在水凤他老子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后来芭蕉妖洞的结界破了,找到了这二人的踪迹,也是水凤他老子找到玉帝让天界给水凤一个教训的,不过是玉帝不想当这个棍子,让栾之来做个恶人罢了。”
弓月震在当场,就差一阵风吹过,碎成渣了。
他爷爷的!
和着这次是她自己主动请缨要来当这个劳什子的打鸳鸯的棍棒的?
和着……和着这事跟她毛线关系都没有?
弓月觉得自己被诓了。
可是他爷爷的,她还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被谁给诓了!
她顿时觉得如今的九重天上的神仙相互之间当真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不论自己是不是上赶着挑了这个活来干,这事她心里明白怨不得玉帝,毕竟是她自己撞上的,可是栾之就不同了,这事栾之心里绝对有数,她可没忘当时在凌霄殿上栾之是怎么着看似轻描淡写的揪着她没放的。
她越想越不舒坦,脚才一抬,栾之那边早就在等她与迟霖早点磨叽完下界,见她回头面色立冷,上前就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做什么?”
弓月现在再看栾之,也不去想他当时为她治疗腿伤了,只觉得这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晦气——谁运气不佳就得连累到谁的晦气。
“去找玉帝,这事我不干了!”
栾之道:“事到如今你才说不干了,你当天庭是你玄苍的后花园?”他怎么会放弓月走,她要是走了,到时候等再回天庭的时候,玉帝还指不定要几番刁难,没她这个玄苍的背景做挡箭牌,岂不是玉帝到时候又要笑的圆满?
随即,他阴恻恻一笑,长袖轻轻一挥就是一股劲风,硬是将弓月连人带她来不及开口的话一兜儿的给招呼了过去,就见南天门大门口,众仙大瞠的眼皮子下,弓月一个立足不稳,倒扎着一头翻下天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