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月想不明白,当年受她心头血之恩的是红索,怎么划拉,就算她不放在心上,也没指望对方把自己供着对待,可也不应该是眼前这么个架势。
她想着这件事水凤未必知道,也不打算拿出这陈年谷子大的事说上一说,她自己都嫌寒酸,可水凤上来就直问她是不是后悔了,这真是让她觉得心里窝火难下。
想着当年红索要她心头血的用意,水凤是绝对不可能知情的,是以,眼下,水凤问她是不是后悔,其实问的是另一档子事。
而就是因为知道水凤问的是另一档子事,弓月才觉得这油泼的她想发难了。
一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真不短,放到人间自然是沧海桑田多少世代过去了,放在天界,不也是就这么感觉眨了几眨眼的功夫,也就过了一万年么。
水凤说她后悔,于弓月来讲实在是天大的冤枉,更是觉得这人若是自作多情自我感觉良好到一定境界的时候,真是想什么就以为事实就是什么的。
但是她真想就这么挑着气儿的问他:纵然心中所想所认如此,可又是怎么厚着脸皮把这话就这么问出口的。
万年之前在仙学府的那一阵子,彼时红索还未曾向她讨过劳什子的心头血,红索还在单恋沼泽神之子水凤这只妖孽,因她与红索同住一间寝殿,就惹出些不太能说得清的事情。
弓月十二万岁入的仙学府,放眼望去没几个像她这般年纪还要念学的,只是因为幼时被宠惯的厉害,待她父君母上意识到她仙术太差的时候,已经上了年纪,以至于入仙学府时都已经十二万岁,却还是有些稚颜,甚至于……偶尔走个神若是紧张些,还会不小心显个原型。
不过当时她觉得不是她个人的问题,也不是她父君母上的问题,而是——仙学府若是早个几万年兴办,那就正正好了。
彼时因为她都十二万岁的年纪了还有些童颜甚至于还会把不稳仙力显出原型,而惹出不少别人的取笑,尤其是熬上一阵子大家发现她在入睡之后更容易露出原型,以至于她和红索的寝殿总会在夜晚休息之时,被仙学府的学子不速偷觑。
关于这事,红索没少替弓月出头,这事上她心里不胜感激感动,也是后来何以会眼都不眨的就将心头血赠与红索。
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因为夜晚免不了被人偷觑,红索发上一阵子的火也没能减轻,却反倒引了更多人的注意,那也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持续了一阵子之后,这事终于消停,却不是因为她治好了自己这个难言之隐,而是后来的某一天,她和红索发现她们的寝殿外头的围墙上,有人守夜了。
那个人,就是风骚的沼泽神之子水凤。
她估摸着大抵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红索见多了那墙头上大花大紫的水凤,渐渐的被水凤那对勾魂的眸子把魂儿给勾走的。
对于此事,弓月也是不胜感激,但是后来她感觉到,比她更不胜感激的,是红索。
大抵是红索觉得因为水凤在墙头上出现后,她就再也没有成宿成宿睡不好觉冲着外头乱喊乱骂,无异于救她于水火,天长日久,就生出了要以身相许来回报恩公之心来。
后来弓月时常想,在仙学府的时候,她若是能攻克动不动就一不小心显了原型这件事,那也就没有沧海桑田后的那些许子事了。
那一日,轮到她中午当值,学子同窗们都去午休,她打扫完课堂饭堂,觉得实在累的当紧,鬼使神差的想到后山那个惬意的秋千榻,累成这么个形,去那里睡个午觉,看着仙云嗅着花香,那才是大圆满。
她想到,自然立即去了。
需知她当时已经累的就快显原型了,到了后山就歪到了秋千榻里,迷迷蒙蒙的看着层山仙云,还有……入目不远也不算近的那些……后山的花。
说是后山的花,当时她还在纳闷,前方那一片又是什么品种,怎的以前就没注意过,看起来甚是打眼,甚是好看,还……有些奇怪。
她后来无数次不在懊悔,当时怎么就被猪油蒙了眼,做劳力做的两眼昏花就早点闭上眼睡过去不就得了,做什么一直要盯着不放,还好奇心颇胜,竟是鬼使神差的上前还摸了摸。
一摸,那花就动了。
她也惊了。
这哪里是花。
这明明就是沼泽神那个妖孽子水凤的大花裙子。
水凤那时也是脑子构造与常人不大一样的属性,当时他解释为他每天午后都会来后山晒晒他的宝衣——那是一件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的……圣衣。
他晒花衣服,人就没穿什么,只着了件里衣在衣服下面躺着,弓月这一抓一摸,隔着他的花袍子就摸到了他的……胸部。
天下本无事,一抓就出事。
弓月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天气有多好,也永远都记住了一个教训,在头脑和精神状态不是太清楚的时候,最好还是——回屋睡觉。
话说当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见水凤从花袍子一边探出个脑袋来,脸色涨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抓着花袍子掩着身子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许是知道自己脸烫的不像话,索性把头都掩住了,看也不看她。
而弓月,已经觉得自己的上半身开始轻微的摇摆。
她脑袋一轰。
垂垂的低头看去,果不其然,自己下半身已是蛇尾。
吓的吧。
她这么想着,就听脑袋顶上向来口若悬河的水凤,突然结巴了起来:“你,你是特地过来陪我的吗……”
☆、第032章 释然
可怜见的,两人花袍子相隔,那边水凤被她袭了胸不好意思露脸,她这边又何尝不是,大白天的摸了人家胸一下,自己显了原形,这哪还有脸继续在仙学府混?
事后,弓月时常会懊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脑袋昏到那种地步。
她羞于见水凤,生怕被水凤这么近的距离瞧见她显露原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大显原形,顾不得自己显了原形后其实等同于一丝-不挂,以蛇形之姿无声的从旁边的花丛中给溜了走。
走前自然没忘施术将衣服一并的悄声带走。
弓月耳力好。
溜走的时候也没忘回头偷看水凤有没有发现,就见水凤还在原地举着那件大花袍子头都没抬起来过,声音更结巴了:“等……等……等我们从仙学府毕业之后,我去玄苍……去玄苍提亲可好……”
纵然当时她是显了原形的,仍是浑身发冷硬是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吓的头也不回赶紧离开了后山。
事情这样发生了,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提起的,自然也不会给水凤再提起这件事的机会,从那开始,她日夜紧跟红索前后不离,水凤从那天过后也从原本的守夜发展到了白天也跟着守卫。
红索被那魅惑的眼神勾引的机会越发的多了。
红索陷的越来越深了。
直到有一天夜里,弓月半夜迷迷蒙蒙醒来,感觉到床边一道目光如炬,灼的她睡意全无,发现竟是红索愣愣的看她看的失神,她意识到应该是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别看红索当时双目如炬,可是神态仪容却有些颓废的紧,当看到红索肩头还有几片院墙外的花-瓣时,她望着那片花-瓣上的夜露,心里隐隐的明白了。
不过红索却只字未提,只是看着她的脸,若不是她一早知道红索对水凤倾心到底,她都要怀疑红索这般盯着她别是有那些非一般的情结。
翌日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就像前一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后来,她偶然看见红索的手抄札记,上面有红索不知从何处摘抄来的关于调整一个人的容貌之法。
就是心头血。
她不是很信这些,关键是没这个方面的需要,只翻过一眼便就抛于脑后,直到很久的后来红索特地到玄苍来寻她,她才想起当时无意中翻看到的札记来。
话说的远了些,那次后山水凤告白告了个空,她本是打算着自己这么溜了跑了,水凤一抬眼面前无人,那水凤定然会当是他自己晒衣服晒太阳晒的两眼昏花晒出了幻觉,就等着水凤哪一天问起后山之事时,她不慌不乱的撒上个谎就说自己从来没去过劳什子的后山。
等到这一天终于来的时候,水凤却是对那天后山之事一字未提。
若说后山那次是突发事件,那后来的这一次其实也很突发。
那晚她半夜饿醒,纵然睡意沉重,可是不起来吃点什么实在是难以安心再睡,索性起了身轻手轻脚的生怕扰醒红索,摸黑出了寝殿。
一出门不再束手束脚,提了仙力就往墙外窜,话说也是奇了怪了,她当时也忘了每晚水凤都是守在院墙上的,也是邪了门了,一窜,就撞了个两眼发花,直坠而下。
她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撞上什么东西了。
衣衫翻飞之响立即就在耳边响起,她甚至都没看见有人影,就落入一个平稳的怀抱,平安着了地。
看着水凤,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脑子里只是愧疚的想着,自己现在和水凤的这个姿势,只怕红索不知道巴巴的盼了多少回。
再一看水凤这一身通体银黑的长衫,她心里明白了。
她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注意到墙头上水凤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