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之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东泽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
弓月不晓得自己在睡梦中沉浮了多久,不晓得自己在这江水之底又或者是鱼腹之中昏沉了多久。
虽然灵台浑噩不甚清明,但是却没忘感慨自己怎的入了梵妖七界之后总会这样神识不清,还无奈的想这个地方自己若是还有运气能出得去,真是打死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偶尔有些知觉的时候,她仍旧是觉得自己似乎被包裹着的。
她心中觉得自己该晓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每次偶尔有些清明的时候总会这样提醒自己,可是这样提醒的多了,却从没提醒过自己要晓得到底是什么处境,是以,渐渐的就只记得该这么提醒自己,而实实在在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却是万般也想不起来了。
鼻息间隐隐飘入一丝异香的时候,她觉得既熟悉却又要命的陌生,隔山隔雾隔水,万般疑惑。
隐隐的被包裹了一阵子后,似乎被辗转放到了一个微寒的冰台之地,她觉得平躺着确然舒服些。可又觉得似乎这空间有些不妥当,倒感觉自己像是死了,肉身入了棺。
因大多时候意识都是含糊模糊的,身体上又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纵然不疼不痒,可却也是半分都不可能由得自己说了算,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鱼肉落在毡板上。等着他人的刀俎。
这样躺了并没有多久,觉得脑后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着微微的温热与光亮,她睁不得眼睛。却是感觉得到后方有微光,又暖又亮,像是一种召唤,又像是一个出口。
在等着她。
就在她一转身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可是。她却总觉得自己不该转身,也不该靠近。更不应该过去。
却是意识都是不受自己支配的,明明心里是不想,却是不由的靠了过去。
待靠的近了些,她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偌大的亮光。有一刹那她觉得,这不像是出口,倒更像是一个入口。
她不想进去。
却不得不进去。
就在她的肉身被人灌进一口苦楚的汤汁的同时。她呛了一口,神识一下子便就被那光亮吸了进去。
她被呛醒。
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瞪大眼睛。
入目之所,是一间简陋却十分整洁干净的小木屋,有人轻拍着她的背:“慢点喝,别急……”
她看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再僵硬的转过头来之时,是一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她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她这般疑惑,那男子似乎也是疑惑:“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皱眉。
这人是谁?
这是哪里?
怎么会在这里?
不……
她突然怔了,自己是谁?
她突然,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仓一柔?”男子察觉出不对劲来:“你,你怎么了?”
轰。
仓——仓一柔?
她觉得自己如遭雷击,可是自己同时也万般疑惑自己本能的反映为什么这般震惊,这男子唤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名字,可自己为什么这么震惊呢?
她不说话,她不敢说话。
自己,遭遇了什么,竟然会失忆?
啪的一声轻响,男子将药碗放下,转过了头去:“我知道你一时半刻很难原谅我,但是我会让你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待你,所幸上天怜见,让我可以回来,让我可以赶得及将你救下,你今日之苦,都是我造成的,我一生一世都会用来补偿,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接受不要拒绝。”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要命的发疼,感受着这些疼痛,便感觉得到自己受了不轻的外伤,只怕全身上下已经没什么完整之处,不是破口便就是淤青淤血,再听这男子说的这些隐情,她噔时在想,到底是自己做过了什么,让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
她打量着男子的面容,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看,身上有习武之人才拥有的健硕,却并不显得粗笨,反倒将他有些文卷的气息中和了些许,而他整个人待她的态度十分温和可亲,不过也隐隐感觉得到这男子定然也不是一个泛泛好惹之辈,只怕是觉得心中对自己有愧疚之意,才会如此这般。
想到这一层,她觉得,不管自己这一身疼痛是不是因他而起,但能得他这般照拂与言辞中的诚恳态度,也是幸运了吧。
尤其是,她深深的感觉到,这男子对自己的这份并没有明言的情意。
此时自己的记忆也只有方才这么一丁点儿可怜的讯息,也就才刚刚知道自己叫仓一柔而已,而这里是哪里这人又是谁,自己完全一点也不清楚,这让她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那种重新活过一次的感觉,也不是感觉自己没了记忆像是被人掏空了之类。
这种感觉——就像是没有灵魂似的。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轻声叫着什么,就见那男子侧首向门外看去,她竖耳去听,隐隐的听见那声音似乎唤着‘池雨,池雨’。
男子转过头来看她,叮嘱道:“我出去一下,等下回来再喂你喝药。”
她点了点头。
他这般温柔,她一点也不想拒绝。
看着他的身影出得门去,她微微一笑,原来他叫池雨。
她本来只想下床下地走走,看看这屋子和附近的风景,也好熟悉一下自己所在的环境,却是耳力特别好,纵然紧关着木门,纵然外面的池雨和来人的说话声音已经压的极低,她还是听的十分清楚。
“……你把她藏在这里干什么?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得了,不得找上门来?你再护着她又能护到几时?长贫难顾这事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自己不长进,为什么大家都瞧不上她,却没有瞧不起别人?那就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她若是长进些,谁敢欺负她啊?”那人的声音极为鄙夷,半讥讽半劝着池雨:“我劝你,你也不用觉得对她有愧什么的,换个角度想你还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你要是不回来救她,她肯定早就死了,不过像她这样的,就算死了也没人可怜她,在修仙中转处,像她这样的真是从没见过也没听过,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运气到了咱们梵妖七界来……”
“大家都是冲着九重天来的,都想着有朝一日位列仙班,有这些等作为实在不当,一人的德行操守都是会记录在册的,就算修为达到了,可到了九重天的那一天,还是要看历来的操守行为的,你们就且当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为了你们着想,别想着我是护着谁保着谁,以前的旧事大家都放下,以后一心修行就是。”池雨的声音有些微怒,但还是好言相劝着。
她在屋里听着,很是不敢相信。
原来自己这般差,差到在这里任人欺负?
而且,现在还成了池雨的拖累?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恍惚抬眼看到后窗支起大开着,后林的景致入目,遍是桃花,这又是要命的熟悉又陌生。
桃林处突然响起轻轻的声音来。
“仓一柔,你来。”
“仓一柔……来……”
这声音听来有些微嫩,听起来非常友善,她一点也感觉不到恶意,但也隐隐的觉得这人的召唤是只有自己方才能听得见的,是以她抿唇小心的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听见池雨还在和那人周旋着什么,她一咬牙,忍着全身的剧痛小心的翻窗出了去,踏入漫漫桃花林。(未完待续)
☆、第123章 师父
桃花林中落樱纷纷,淡风浅影落瓣雨丛中,一个遮着白纱的女子立于其中,那一身白衣长裙随风而轻轻摆动,她失神的驻了足,隐约觉得在这一刻,似乎听得到那衣袂袍角的翻动之声,还有每一片花瓣打落在那女子衣衫上时美妙的轻响。
她并不能看得见那女子的面容,却是坚信这女子一定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美的模样,她看到那女子温和的向她召手让她过去,可是她的足却像是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生了根来,动弹不得。
纵然从前的记忆想不起来,可有些感觉却还是存在并且会产生的。
她不敢靠近。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窘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这女子的仙气以及气息甚至于她的性情,都是那般干净纯净美好,可自己呢……
这个女子,一定是被人呵护在掌心,才会有这般纯净的心灵,一定生活的很好,才会这般优雅温和。
可自己呢?
她窘迫到双手不自然的笼在袖中,双手甚至紧张的摩挲起来,更加清晰的感觉得到自己掌心的粗糙。
那女子的手,一定是十指纤纤如羊脂白玉。
她垂下眼来,没有过去。
那女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心里的窘迫,大抵还以为她是因为陌生而不敢靠近,一阵清脆而友好的笑声响起,那女子道:“仓一柔,我来教你仙术,可好?”
她愣了,不敢相信的抬眼看向那女子,半晌才弱弱地道:“你,你是何人,为什么这么好……”
那女子的一对眼睛很是漂亮,隔着这么远,那轻轻一转眼珠子的小动作,看起来都是那般的活泼灵动:“我嘛。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女啊,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这是看你天姿聪颖骨骼精奇,才会选中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