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声音透出些许疲惫，苏念回想了一番，好像从牢房里出来，很少能见到楚清歌，即使趁着隐刹不在的时候去找他，也只是看到他在打坐，以为在疗伤并未打扰。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楚清歌微笑，“不碍事。”目光移向元泱怀中的女子，皱起眉，“婉宁师妹真是奸细。”
苏念不语，目送元泱他们离开。
“妖皇有说要放你离开么？”
苏念收回目光道：“估计再过一阵子吧，他太难猜，不杀了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楚清歌叹气，“是没杀我才该庆幸，听说你救了上官洛。”
苏念一阵慌乱，“我……”
见她不反驳，答案自是不必再说，楚清歌眼神复杂的看向她：“你属于仙界，我就当你是为了活命吧。”说罢，转身离去。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慌神，他是桑澜弟子，半仙之体，仙妖对立，这种局面她却救了一个为万妖宫卖命的人，他一定是生气了。
“楚大少爷！”
闻言，楚清歌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正邪不两立，仙为正，妖为邪，正就一定是对的，邪就一定是错的吗？”
楚清歌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第三十六章，元泱婉宁
浩海蔚蓝，晨光楚楚，水面波纹荡漾，海边朴素竹屋，白衣随风瑟瑟，孤影侧立，道不尽的凄凉。
竹屋门上翠环轻响，一白衣少年走了出来，静静站在他身旁。
静寂无声，只有海浪卷起发出的阵阵规律声。
“墨尘是在担心你那小女儿。”
墨尘负手不语，去接善之出世，竟然害她深陷妖族，是他之过。
“当初收她为女，是因神器气息，如今这般担忧，是父女之情？”
墨尘不解低头看向白衣少年，“百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远处那一抹粉色和紫色。
顺着他的目光，唐思正与顾善之在海边玩耍。
百里轻笑，“若是出事的是唐思，你又会做何反应？”
墨尘不假思索便答：“自然心急救她。”
百里挥袖，一道金光直奔海边的唐思而去，墨尘只是微微皱眉并未上前阻止，金光离唐思还有半步之遥时消散，唐思只顾哄顾善之玩耍，并未注意到身后发生什么。
“你并未救她。”
墨尘道：“你并不是真心伤她。”
“若是苏念，怕是你已经冲过去了。”
墨尘不解道：“百里究竟想说什么。”
百里笑道：“两个都是你的养女，待遇却不相同，你将长琴上的流苏给了苏念，那流苏是长琴的一部分，有多重要你自己清楚，轻易送给苏念，发现流苏在唐思身上时，你又收回，不是差别待遇么。”
墨尘不语，苏念与自己朝夕相处两年多，若说真的有差别待遇他会承认，而唐思见也没见过几次，从初识便送到桑澜修仙，牵绊自然比不过苏念，可都是自己的养女，若真出事，他定会相救，只是这流苏是素雅长琴神器的象征，不送给唐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况且唐思乖巧懂事，苏念却是顽劣，赠她流苏只为了能够察觉她是否安全。
“墨尘，我只当你们是父女情深，莫要跨了界限。”说罢转身回到竹屋再不理会他。
跨了界线？
父女之情还能跨了什么界线？他心知百里曾为情伤，可他怎么会跨了那道界线，疼惜她，爱护她，只因她是自己的养女，如此这般难道错了？不，他没错，他何错之有，疼爱女儿是所有父亲该做的不是么，凡人不也一样。
屋内，百里斟茶浅啜，勾起嘴角缓声道：“唐思虽为凡人，资质却是上乘，若得了仙身，尽快找个如意之人一起双修，定会事半功倍。”
闻言墨尘看向唐思，确实如此，才两年竟然已经快要成为半仙之体，与那楚清歌的进度倒是不相上下，仙人双修常有的事，怕就怕唐思只肯追求北羽苍玄一人，他确实需要费上一番功夫去劝了。
“哦，对了，苏念也已十六，人间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既然修不了仙，也该早早嫁了，老是跟着你岂不是成了老姑娘。”
本是试探，却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勾起的嘴角僵硬，放下手中茶杯，凝望窗外的墨尘。
素手掌紧握，微微颤抖，指甲扣入掌内，染上殷红。
墨尘眉头紧锁，让苏念嫁人离开？他从未想过！
百里轻叹，让你给唐思找人双修你同意，让你将苏念嫁了竟然是这种反应，到底是父女情深还是已经掺杂进去情愫。
*
婉宁来到万妖宫许久，苏念想着该去看看她，虽然不用她多事去告诉冯秀才的事，但是心里还是惦记着，也不知她的伤好了没有。
趁着隐刹出门，打听了半晌才知道婉宁在元泱的护法殿内，还未踏入殿内，里面竟然传来争吵的声音。
一道清冷的女声道：“何必救我，死在桑澜也好。”
元泱淡漠的语气夹杂了一丝怒意，“你费尽心思效忠万妖宫，如今只是为了求死？”
婉宁轻笑，“死有何惧，这般活着，不如死去。”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摔碎，元泱暴怒道：“好，好，那本座便杀了你！”
苏念听的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难道又要丢了，正欲进殿阻止，却被一只手按住，回眸，竟然是上官洛。
面具泛着冷光，上官洛摇摇头，将她拉走。
三大护法殿并排建立，行不了多远，便能看到一座四角凉亭，与这山谷内其他的殿宇想必，倒是衬托几分雅致。
苏念还在担忧元泱会不会一个狠心真的砍死婉宁，却听见上官洛幽幽叹了口气。
“你不必理会他二人，一对冤家。”
苏念不解，“怎么冤家？”
上官洛兀自坐下，娓娓道来“婉宁本是桑澜弟子，出山办事却遇到元泱，当时婉宁修为尚低，不知元泱是妖族，只知元泱不凡，定不是凡人，却忘了世上除了仙，还有妖。元泱本就长的不错，性情淡漠却温柔的很，婉宁爱慕他，缠着他，怎么也赶不走。元泱无奈道出自己是妖的事实，婉宁悲痛欲绝再不纠缠于他，却不想，再次遇见竟是战场上，元泱下不去手放了她，她却一路跟随元泱，皇正寻他，婉宁见到皇便称要效忠妖族，从此常与妖族往来，提供情报。”
苏念暗自发笑，想不到不近人情的元泱竟然也会有人爱慕，“后来呢？”
上官洛道：“元泱本主管情报，因他是竹妖所以妖气并不明显，游走仙界内部是常事，婉宁却怕他危险揽过这一职责，元泱气她不爱惜自己百年修为，堕落为妖族办事，若是被仙界发现，定然死的凄惨。”
苏念挠挠头，确实凄惨，那鞭子抽的光是想想都直冒冷汗。
“我妖族不强迫别人。”说到这忽然停住，尴尬的咳嗽两声接着道：“你是个例外。”
苏念咧嘴笑了，摆摆手“没事没事，现在不算强迫，妖皇给我机会逃走，是我没珍惜。”
上官洛错愕，却没多问。
“没事，你接着说。”
“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妖族不强迫别人，婉宁可以随时离开妖族，元泱不接受她，也是为了让她能回心转意，离开妖族继续修仙，对婉宁是最好的选择。”
苏念讽刺道：“什么最好的选择，他自以为他帮婉宁做的选择很好，婉宁不过是想要一段爱恋罢了。”
上官洛戳上她的脑袋，“你怎知元泱选择的不好，你也看到婉宁被发现是奸细的下场，你还不明白么，若没有被发现前离去，元泱是护住了她的命。”
苏念默，婉宁叛出仙界，元泱前去相救，更是坐实了奸细一说，怕是以后婉宁会被仙界所不容。元泱肯定喜欢她，不然又怎么会拒她千里，为她谋划将来。
这件事到底是福是祸没人说的清楚，想起殿内的吵架，苏念问道：“既然已经救回婉宁，也坐实了奸细这一说，为什么他们还要吵，是元泱护法还不肯接受她么？”
上官洛道：“估计是他在惩罚自己吧，惩罚自己终是没能护住她的名声，这件事还需要时间，元泱执拗，婉宁倔脾气，短期内不会好的。”
苏念点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再挽回，那么结局便只剩下一个。
☆、第三十七章，忘川之水
“如果婉宁不再为妖族效忠，放她离去，你们不怕她出卖你们么？”
上官洛虚空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这是幽冥的忘川水，可忘今世所有的事，倘若她决定离去，便会被灌下这忘川水。”
瓶子只是一个简单的白色瓷瓶，苏念晃了晃瓶子，里面立刻传来水声，暗自思量这忘川水跟孟婆汤有什么关系，遗忘今世所有的事么，忽然面色转白，“你们放我走的话，不会也给我灌下这玩意吧？”
上官洛一愣，并未回答。
将瓶子塞给上官洛，匆匆离去，她不能喝这个忘川水，喝了它会忘记义父大人，会忘记表姐跟楚大少爷，会忘记那个慈爱的三千醉，会忘记在万妖宫发生的一切，她不要这样。
昔年婉宁忍受元泱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也不要离开妖族，又有多少原因是为这会忘记今生的忘川水，喝下去，忘记自己所爱之人，她如何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