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有座小镇。”
苏念忙道：“是提名镇吗？”
“不。”
苏念扯扯他的衣服，小心翼翼问道：“我们能去提名镇吗？”
隐刹不解，“理由。”
“之前受人所托才会出桑澜，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是还是想去帮忙打听一下。”
隐刹心下明了，淡淡道：“婉宁所托。”
苏念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是孤的臣下。”
苏念蔫了，松开他的衣服闷闷不乐，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想到那真挚的眼神，谁会猜到竟然是骗她出桑澜的表演。
隐刹看出她难过，淡淡道：“她并未说谎。”
苏念抬眼，“什么并未说谎？”
“去了提名镇便知。”
*
月悬半空，轻柔的光辉洒向大地，虽已入夜，提名镇内依旧热闹非凡，道路两边各种小摊面，常有几声吆喝声响起，几名孩童手中拿着小风车来到小摊前，叽叽喳喳的选购糖人。
一个棕色粗布衫的书童站在小摊前发出赞叹声，身后摇扇的青衣公子丢下一粒碎银，“不必找了。”说罢，带着手持糖人的书童离去。
书童在各个小摊前流连，青衣公子不苟言笑，只是丢下碎银让书童吃的开心。
一阵哭声从身后巷子里传来，书童退后几步看了过去，巷子里几个小孩正对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拳打脚踢，嘴里不停的咒骂着“扫把星，灾星。”
书童气氛丢掉手中吃食想要上前，却被青衣公子拦下。
青衣公子冷着脸走进巷子，小孩看见来了大人，对地上的小女孩补上几脚跑开了。
小女孩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声断断续续，显然是岔了气。
抱起小女孩，青衣公子走出巷子，拉着书童走远。
“真是太过分了。”
两人正是变化过的隐刹与苏念。
隐刹淡淡道：“你不知缘由，过分与否怎说的清。”
苏念诧异道：“那你还救她？”
“活着，是万物皆有的权利。”
苏念点头，又问道：“你要带她回万妖宫么？”
“那是送她去死。”
苏念不再言语，她根本指望不上隐刹能好好解释话里的玄机。
走出很远，怀中的小女孩终于不再啜泣，隐刹将她放下，居高临下看着她。
小女孩衣衫破烂，小脸肮脏不堪，眼里泛着泪光。
眯眼缓缓道：“想活么？”
苏念瞪眼，拉了拉他的衣角，还这么小的孩子，她能知道什么。
并未理会苏念，隐刹接着道：“回答。”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挨打她不怕，被打过很多次，只要她抱着头哭泣，那些人打打就无聊了，她不是没倔强的不哭过，可是反倒被打的更狠，她不想被打死。
“去鹊山，那里会有人收养你。”说罢，牵起苏念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女孩默念，鹊山。
苏念回头看看，心有疑惑，想问也只能作罢，一定不会好好回答她。
“她灵根奇特，到了鹊山，御景或桑澜都会有人抢着收她，若半路放弃，没有恒心，也怨不得别人。”
苏念见鬼的看向隐刹，天降红雨不成，居然跟她说了这么多字。
心中莫名的一阵温暖，妖族真的不坏，妖皇更是好妖，若不是身为妖族，想必一定也是名镇四海的伟大仙人，只不过冠上妖这个名而已。现在鹊山仙人众多，此时寻仙拜师正是最好的时机，隐刹想的十分周到。
苏念喜滋滋的贴近了几步，只要他的伤好了，一定会放自己离开。
*
夜更深沉，小摊贩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热闹的街面只剩下零散几处还摆着摊子，苏念端着碗馄饨吹气，瞄了一眼远处赏月的隐刹，太晚了，吃完该回去了。
忽闻另一边有骚动，苏念咬着馄饨看了过去。
一袭似雪白衣，墨色长发被桃木簪挽起，额间的雷纹闪耀光辉，绝代风华的仙人降临人间，小镇顿时议论纷纷。
☆、第三十五章，正邪对错
苏念目瞪口呆的盯着墨尘缓步走近，怎么办，她好想冲过去喊义父大人，然后扑进怀里撒娇说自己好想他，放下手中的碗，脚步移了过去，刚刚踏出一步，笑容僵在脸上。
不可以，至少现在不行。
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变化，现在还是个小书童的模样，外形看不出来，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皱起眉，千语寒说上官洛是因为她身上的气息才被义父大人发现，现在她本尊就站在这里，难不成也被发现了？
顾不上许多，转身快步走向隐刹，牵住他的手开始发抖。
隐刹回眸看向墨尘，嘴角勾笑，堂堂仙尊竟然不隐去身形直接走动人间，看来是找女儿找的急。
不理会四周指指点点，墨尘仔细搜寻，明明刚刚发现有强烈的妖气，来人不是妖族护法便是妖皇，可匆匆赶到，竟然再无半点气息。
四目相对，隐刹嘴角含笑，墨尘探究片刻，又看向别处，寻了半晌再无感应，只能作罢离去。
“兄台这般仙风道骨，莫不是仙山的仙人？”
苏念抬头诧异看向隐刹，明明就要躲过，他这时出声是为了什么。
墨尘闻声止步，回头正视他，周围其他人都只是小声议论，倒是他有几分胆识。
墨尘道：“正是。”
周围议论声更大，甚至有人弯腰拜祭。
隐刹道：“世上果然有仙人存在，刚还哄骗一女童去仙山拜师，想不到竟歪打正着。”
墨尘不语走近，细细打量一番，垂眼看向一直低头的小书童，再抬头看向隐刹，道：“仙山难寻，你却也是害了她。”
隐刹笑道：“如此，还请仙人前去搭救，那孩子怕是真听了我的话，去寻仙山了。”
墨尘微微皱眉，“所行方向？”
抬起折扇，隐刹指了过去，墨尘再次睨了一眼书童，化光而去。
手中的小手冰凉却满是汗水，他本是阴寒之物，想不到这小人比自己还凉。
“为何不叫他。”收起笑容淡淡道。
苏念抬头四处观望，见墨尘已经不在，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是疯了，你还没复原，这时候打起来你不是死定了。”
隐刹微怔片刻，道：“未必会输。”
苏念松开她的手，胡乱在衣服上擦擦汗，紧张道：“快走吧，一会回来了。”
隐刹再次牵起她的手，含笑道：“方才已给你机会，你不呼救，便再无机会离开。”
原来刚才是在给她逃离的机会，苏念莞尔一笑“等你伤好了，我再走。”
隐刹道：“早已安好，孤已说过，再无机会离开。”
苏念脸色唰的白了几分，沮丧道：“我能反悔吗？”
隐刹勾唇，“迟了。”
他本是万妖宫至高无上的皇者，阴冷，喜怒无常，万妖无人不怕他惧他，千万年的柔情只为一人绽放，如今那人已经消散三界，这个女孩却像极了她，不知有些人见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街市上依旧议论纷纷，还沉浸在刚刚仙人降临的回忆中，隐刹牵着苏念走回馄饨摊，“店家可知冯秀才？”
店主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抬眼看去，发现是刚才吃馄饨的客人，擦了擦手道：“自然知道，客官有事要问？”
隐刹淡淡道：“不知他现下如何。”
店主嘿嘿一笑，“别提，还挺幸运，之前被人冤枉进了大牢，现在放出来了，听说过些日子要去赶考，冯秀才人那么好，一定金榜题名，怎么，客官跟他熟识？”
隐刹没有回应，拉起一脸震惊的苏念离去。
原来他是特意让她知道婉宁没有说谎，卜算之术只能卜卦血亲，婉宁虽然是他的臣下，这种事何必麻烦他亲自出来打探，他是让自己不要误会婉宁。
妖族并非如传闻那般没有人情味。
苏念拽拽他的衣角，引他垂目，“婉宁被打的很惨，你们会救她吧？”
“自然。”
“为了引我出桑澜，也真舍得一个姑娘家受那么重的刑。”说到最后，明显语气有些埋怨。
隐刹不再看她，淡淡道：“她效忠妖族。”
苏念急了，“那你们也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啊，那四十鞭打下去，真活不下去了。”
隐刹停下脚步，两人已经走出小镇，喧闹尽退，只有凄凉的风声。
站了半晌，隐刹才道：“她自动请缨，并非孤逼迫。”红光闪过，又是那红黑的长袍，俊美的容颜。“孤自会救她，不必担心。”
苏念再不言语，有些人做事，你根本理解不能，但是她多多少少理解了婉宁，虽然不知为何堂堂桑澜仙子自愿效忠妖族，引她出桑澜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她可以给妖皇疗伤，难道婉宁暗恋他？
没由来的心中一紧，就算没有她，妖皇迟早伤会复原，这般着急，只有一个可能——灵脉，他要恢复实力去抢灵脉。
真如千语寒说的那样单纯为了自保么，还是另有其他目的，她忽然明白了隐刹说的那句话‘活着，是万物皆有的权利。’这一刻，她宁愿相信，妖族只是为了活着。
万妖宫内一片慌乱，众小妖纷纷让出路看着元泱护法从外面回来，怀中抱着一个女人。
苏念扶着大殿的门框张望，淡黄色的罗裙，此人应该是婉宁，正欲上前看看，却发现楚清歌正站在远处看她，绕过众妖，苏念奔楚清歌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