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道:“吾在沉朱面前立过誓,愿为她所用,所以,吾只听从沉朱一人号令。”
崇冥将军默了默,他说的,倒也是这么个理,却又忍不住腹诽,虽说是这个理不错,可是你脑子能不能拐点弯?怎么主仆全一个德行。
眉头一拧,不管了,先将帝君抓了完成任务再说。他刀柄一转,道:“得罪了!”
话音未落,人已到白泽面前。面前神君的一双碧色眼睛古井般幽深,里面却无半点杀意。逼人的刀气将他的衣袍和长发掀起,他不避不闪,赤手空拳将迎面而来的刀刃接下,崇冥目色一冷,扫堂腿攻他下盘,白泽保持握住他刀刃的动作原地翻身跳起,以手作刀朝他后颈砍去,崇冥闪开,旋身攻他手腕……
电光火石的功夫,二人已过了数十招,众神将看得目不转睛,正默默吞口水,就听崇冥朝他们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老子!”
沉朱趁白泽牵制众神将的功夫原地观望,发现满院子都是守将,就连后门都有两个神将把守,她捡了个防卫较薄弱的方向行过去,凤止也抬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转身,唇角不自觉挂上一丝嘲讽:“你跟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也要将我抓回去关押吗!”
凤止为她充满敌意的态度顿了顿,突然伸手将她往前拉了一把,在她原本所立的地方,一个大块头神将被白泽从战局中甩了出来,砸断了走廊的护栏。他低声道:“阿朱小心。”
沉朱冷冷道:“凤止,你若是还待我有些情分,就放我走。”忍不住冷嘲道,“热闹只需看着,不需要参与,不是你的一派作风吗?”她说罢就转身而去,只见方才倒地不起的那名神将刚要爬起,就被她一脚又给踩了回去。
凤止望着直接从自己下属的身上踩过去的少女,默了默,绕过那名可怜的神将,无奈唤她:“阿朱……”
随她来到后门处,守在那里的两名神将立刻抬手阻拦,只听少女冷冷道:“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帝君?让开!”
那两名守将被她的神威震慑住,却很快回神,道:“帝君,墨珩上神有令,请帝君入混沌钟!”
沉朱见二将不动如山,立刻调动体内神力,可没有坚持片刻,她就晃了晃身子,刚刚调出的神力重新落回丹田,微微浮起的衣袖也重新落回,果然……还是身体太虚弱了吗。
正要赤手空拳与那两个神将干一场,就有两只手落在她肩头,将她按住,凤止的声音响在身后:“阿朱,你想好自己要去何处吗?”
她咬了咬唇,道:“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大不了去紫华山,紫月多年之前还欠我个人情没还,不妨向她讨回来。”
凤止的语气却很平淡:“你前脚去紫华山,崆峒的神将后脚就会跟过去,紫月的确会护着你,可正因为她会护着你,此事才更麻烦,弄的不好,就是崆峒与长溟的一场大战,阿朱,你可想好了到时候如何收场?”
她为他的话默在那里。
他说的话她的确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她好像都只会看到眼前发生的事,也只会事到临头才想办法,这种丝毫也不瞻前顾后的个性,其实有时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吧。
良久,她才道:“是啊。届时,我一定无法收场。”唇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凤止,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崆峒的帝君……当得很不像样?”
凤止还未回答,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神威自天穹压下。那股神威来自远古洪荒,虽然未刻意对人施压,却让人不自觉臣服,混战中的白泽和以崇冥为首的众神将纷纷停下动作,朝苍穹仰望。
沉朱一惊:“墨珩……”
☆、第九十七章 我不恨你
第六十五章我不恨你
一道金光在院中落下,自光华中走出的男子,着一袭庄重的墨色古袍,眉目古雅,仪态威严。那一副尊容,就算以这世上最美好的字眼来描摹,或许都显得轻浮和冒犯。
众神将大都是第一次见到墨珩,纷纷卸掉手中兵刃,伏地而拜。
崇冥以刀撑地,半跪下去,心头难掩震惊,上神竟亲自过来了……
墨珩没有理会那些跪了一地的神将,缓步朝前行去,玄眸在凤止的身上定住,道:“凤皇,又见面了。”
凤止回之以温和一笑:“是啊,又见面了。”与他寒暄,“墨珩,别来无恙?”
墨珩客气道:“托凤皇之福。”
凤止脸上维持的恰到好处的笑意:“上次在崆峒未能当面道别,没有想到,竟会在人界重逢。”明知故问,“听说你在闭关,怎会突然驾临人界?”
墨珩的眸中没有任何波澜:“此话该本神问凤皇才是。凤皇来人界必是有紧要之事,何不说来听听?”
凤止含笑:“本君闲散惯了,如何不能来人界逛逛?倒是你,怕是有数万年不曾踏足人界了吧。”
沉朱眉头皱起,也顾不上问他混沌钟一事,上前一步:“墨珩,你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人界的污浊?”
墨珩却看也不看她,眸子转向恭敬立在一旁的崇冥:“本神的旨意如何现在还未执行?”
沉朱身子颤了颤,墨珩他……就这般生自己的气吗?
崇冥道:“帝君几日前身负重伤,臣与凤皇相商之后,擅做主张,将上神的旨意延后了三日。可今日捉拿帝君之时,却遭白泽神君阻拦。小神办事不利,请上神降罪!”
墨珩听罢,微微眯了眼,看向凤止,语气里有些不悦:“崆峒的家事,凤皇只怕没有掺合的资格吧。”
沉朱的手指在衣袖间握了握,在凤止之前开口:“墨珩,你不要怪他。”
凤止未曾料到她会为自己说话,定定望住她,松挽的长发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身上的衣装乃崇冥备下,里面是浅紫色裙装,外罩一件黑色长袍,袖间有精致的刺绣,这般看她,就像是人界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端庄高贵,雍容典雅。
她道:“我那日重伤,凤……”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墨珩,“凤皇岂能坐视不理。”说罢,默默在身下找到凤止的手,拉住之后,以只有他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对不起。”
凤止为她的道歉心头一动,目光缓缓柔和下来,他的阿朱,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啊。
可是,她越是懂事,就愈发显得他的私心甚重……
沉朱望向墨珩,定了定神,道:“墨珩,你罚我入混沌钟可以,但我有权知道你隐瞒我的事。还有,我要退掉与天族的婚约。”握紧凤止的手,道,“我喜欢的人在这里,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此话她虽说得明白,手却忍不住颤抖。在她眼中,墨珩并非世人敬畏的上古尊神,而是将她养大的人,是她的父兄,是她的师长,在那些由他陪伴的悠长岁月中,她不止一次地想,他说的任何话她都会照办,就算有一日他让她毁了六界,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她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凤止感受到她的挣扎,心道,阿朱,本君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倾心相付。
墨珩听完她的话,薄唇抿成一线,良久才道了句:“甚好。”
声音不高,却清楚地传入沉朱耳中,他的这一句“甚好”,比起责骂呵斥来更让她无地自容。
她身形微晃,听男子继续道:“玄天诏无法威慑你,与天族的婚约你可以撕毁,长幼尊卑你亦可以罔顾,本神这些年,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孩子……咳……咳咳……”他突然抬手掩住口,自指间不时漏出几声低抑的咳嗽。
沉朱心尖一颤,忙冲过去,手足无措地帮他拍着后背顺气,她的紧张透过语气就能明显察知:“墨珩,你、你莫要动气……”额上因担心而微冒冷汗,“你来人界,成碧怎没拦着你……”边拍边问他,“可好了一点?”
墨珩缓回之后,却有些冷漠地将她自身旁推离。
沉朱为他的动作脸色一白,眼眶登时就红了一圈:“墨珩,你当真不要我了吗。”手伸出去,想去扯他的衣角,却在中途缩回,语气里的委屈闻者动容,“剥夺我的储君之位,罚入混沌钟百年……我就这般令你失望吗?”
崇冥忍不住劝道:“帝君快将方才那番话收回去,再向上神认个错,保证日后再也不犯就是。上神不过是一时气话,待帝君自混沌钟归来,还是崆峒的君王。”
沉朱虽然眼睛红着,却轻轻抬起下巴:“认错?那你告诉我,我何错之有?若我不依与妖皇之约来人界,是弃自己的部下于不顾,若为了一纸婚约与长陵成婚,是弃自己的本心于不顾。失去部下和本心,这个崆峒帝君不当也罢!”
墨珩闻言,撑上额头评价:“好一个本心,好一个不当也罢。”
沉朱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她与墨珩,为何会闹成今日这般局面。
可是,有些话她却不吐不快,也不顾此时时机是否正好,就问他:“墨珩,你便没有话要同我说吗。你既早早派崇冥看管我,为何不一开始就让他拿我归案,长生教一事,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浮渊是谁?他为何针对于我,想必你也一清二楚吧。”
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极清晰:“还有,母皇究竟是怎么死的,有关九千年前的崆峒大乱,你究竟还要瞒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