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沉浸在被人无视的悲伤情绪中不能自拔,夜来则忽视他们这二位尊神,疾步追上自家主子。
方才隔得远,看不清那里的战局变幻,只隐约瞧出战况激烈,是一场恶斗,待行近了,才发现法力的激荡碰撞比预想中还要惊人,若不是有层金色的仙障将战场封闭,脚下的楼阁恐怕早就化为尘埃。
夜来落后几步,忽然有庞大的气泽冲破仙障而来,沉朱的身子一个不稳,他忙上前扶好她,道:“帝君,没事吧。”
沉朱稳住身子,道:“无妨。”
抬眸看向那仙障之中,正看到青色的龙爪朝黑袍男子拍去。男子不避不闪,手中银枪一转,就有数道厉芒与那龙爪相撞。
龙爪化为青烟消散,然而在半空中,巨大的青龙却缓缓凝聚成形。
那不过是墨珩的幻身,无边的法力却足以让六界生灵敬畏。
青龙俯视着面前的男子,漆黑的双眸如同亘古的星辰。龙眸中映出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袭黑袍,衣摆和广袖上绣有红莲,妖冶异常。男子的容颜极为清冷,尤其是剑眉下的那双眸子,瞳色淡得近乎无色,却写满了桀骜不驯和唯我独尊。
沉朱立在仙障之外,无法再前进一步,只好看着一人一龙良久的对峙,终于,听男子冷漠地开口:“龙神,本座赢不了你。”
琉光虽然自大,却向来坦诚,他清楚自己与对手的差距——就算再战个三日三夜,他也未必能赢得了。既然赢不了,那么再战下去也没有意义。更何况,与一个幻身战斗,就算赢了也没有成就感。他收起皓月枪:“本座认输。”
青龙开口:“既然如此,就请妖皇离开崆峒。”声音低沉,如同吹过荒凉大地的风。
琉光道:“本座自会离开。”身上的杀气虽然已经褪去,却依然有种无法靠近的肃杀感,“龙神,本座今日虽然未达目的,可是能与你一战,也算不负此行。下一次,务必出关与本座切磋。”
夜来闻言脸皮一扯,这个琉光,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青龙不置可否,龙眸转向沉朱,道:“朱儿,替本神送客吧。”言罢,就重新化为虚空。可是,庞大的威慑却依然压在人的心头,久久不散。
沉朱垂首:“是。”
黑袍男子却道:“不必远送。”
沉朱见他一拂衣袖就要离去,立刻冷冷唤住他:“琉光,你当我崆峒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琉光一转眸,就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少女,适才他已注意到有人靠近,却只道是崆峒的宫娥,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何况,他向来不擅长应付女人。
映入眼底的女子,长发未束,一身素色长袍,额间的龙楼花色,衬得她唇红齿白,面容清秀。
他眸色微厉:“你就是崆峒帝君沉朱?”
不等沉朱回答琉光,已有数十名神将把他的去路围断。
沉朱唇角勾笑:“正是本神。墨珩脾气好,愿意放虎归山,本神却没有那样大的肚量。”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冷冷道,“琉光,你今日做了什么,不必本神细数了吧?今日若不让你留下点儿什么,本神怎么对那些重伤的将士交代?”
琉光身上冷肃的杀气渐渐回归,冷声道:“你既是沉朱,本座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沉朱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神色越发阴沉:“哼,区区妖皇,也敢来崆峒撒野。”
琉光的脸原本就绷得紧,听她出言不逊,神色更是冷峻:“胆大包天的丫头。”二话不说,就抬起一只手,操控着妖力朝她袭去。
包围他的神将立刻喝道:“休得对帝君不敬!”结果,还未近他的身就纷纷被强大的妖力抛下云端。
琉光对无关人等视而不见,他的目标很明确:沉朱。
夜来见状,厉喝一声,飞身上前:“区区妖皇也敢在崆峒造次!”
琉光衣袖一挥:“整个崆峒,有资格与本座一战的,只有方才的龙神。”轻蔑道,“你既送死,本座成全你。”
沉朱脸一沉:“琉光,你别忘了,本神也是龙神。”说罢,就与夜来一前一后冲上去。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及夜来,往日切磋,夜来总是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并不使出全力,可是,她虽不及他,却也不至于扯他后腿。谁料,不过是三五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夜来就被蛮横的法力甩出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身体连同底下宫宇楼阁一同倒塌,待他自废墟中撑起半个身子,再欲回去保护沉朱,已经为时过晚。
沉朱也未料到,琉光竟有如此霸道蛮横的妖力,眼瞅着那份力量就要朝自己的身上招呼过来,她极迅速地在胸前结印,凝成一个护体的仙障以为抵挡,谁料,那仙障却在碰到那妖力的一瞬间溃散成沙。
避已来不及,她在凛然的杀气中,抬眸迎向对方冷漠的双瞳。
见状,众神将无不阵脚大乱:“帝君!”
沉朱眸色一厉。她才没有那么好欺负,神力一扩,正要化出真身来,却忽有个白衣的身影挡在她跟前,她恍了一瞬,沉声喝道:“凤止,谁让你救!!”
对方却已为她化去那一击,氤氲仙气中,白衣男子长身挡在她的面前,竟在一瞬间安了她的心。
☆、第六十四章 玄天诏
琉光眯了眯眼:“凤皇,何故在此?”
他并未见过凤止,对仙界的位分也不感兴趣,可是凤止这个名字,他却并不陌生。
就见他理了理衣袖,吐出两个字:“路过。”
沉朱嘴角一扯,路过,我要是琉光信你才怪好吗!谁料,琉光却道:“如此倒是甚巧。”
沉朱身子一晃,凤止及时递来一只手,问她:“可要扶着本君?”
她冷着脸道:“不必。”
凤止握住她的手:“那本君扶着你。”
沉朱将他甩了甩,没能甩开,听琉光道:“凤皇,将那丫头交给本座。”
凤止淡淡看着他:“妖皇要这丫头做什么?”
琉光冷漠的目光落到沉朱身上:“此话你不该问本座,问她本人最好。”
沉朱怒道:“你擅闯华阳宫,重伤我的部下,如今竟还倒打一耙,不要欺人太甚!”
琉光身上杀气更盛:“本座没有耐心,是你乖乖跟本座走,还是本座断你手足抗你走,选一个。”
沉朱握拳,咬牙切齿道:“选你大爷!”
琉光手中银枪寒光一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丫头。”
不等二人干上一架,就听凤止对琉光道:“若本君记得不错,适才你已答应墨珩上神,会就此离开崆峒。你贵为一界之君,说过的话若不算话,就不怕传出去笑话?”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握紧沉朱的手,“本君好容易路过一次,还全靠这丫头解闷,还望妖皇理解。”
沉朱的脸皮扯了扯。
琉光的目光落到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眯了眯眼:“是吗。可若本座坚持呢?”
自面前的上神身上散发出清冷的仙气,他本人却仍是一副悠闲闲的样子:“琉光,本君与墨珩同为上古神,你适才已同墨珩过过招,本君也无妨在你的败绩中再添一笔。”
琉光听罢,眸中寒芒乍起。
败绩……是吗。
庞大的妖息缓缓从他体内向外扩散,底下一直持观望态度的青玄,脸上神色愈发肃然。
放眼六界,但凡是立于巅峰之辈,都经历了与其地位相称的造化和劫功。就连如今的天帝,即便出生在尊贵的天族,在其坐上九重天的御座之前,也有将近九万年的时间都在盘古轮中不断应劫、化劫,直到天命示下,才顺理成章地登基掌权……
可是妖皇琉光,一出世就拥有巅峰的修为,没有任何天命,就轻而易举地立于六界的顶端。
这样逆天的存在,也难怪会令妖界振奋,令仙界倍感威胁。
如今,琉光与凤止,一个是风头正盛的妖皇,一个是逍遥六界的上古神,在这里互相对峙,自然令人提心吊胆。
二人僵持半晌,气氛似绷紧的弦,却听琉光忽然道:“与龙神之约,本座自当遵守。”敛了妖息,把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转向沉朱,“丫头,本座会在妖界的万仞城等你,若你不来,本座就率百万妖兵,将崆峒踏平。”
这一番话他说得字字平淡,却听得人脊背一寒。
沉朱袖中握紧的手几乎用力到泛白:“琉光,本神乃崆峒上神,你可知与崆峒为敌,究竟意味着什么?”
琉光冷冷道:“本座给你三日。”言罢,即转身离去,大红的衣摆如同燃烧的红莲。
只说结论而不做解释,何等的霸道专断!
沉朱勉强按捺住追上去的冲动,对仍旧拦在她跟前的凤止道:“你放心,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把他追回来自讨苦吃。”朝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她飞身而下,径自奔向被琉光重伤的夜来。夜来已被另一名神将从废墟里扒出来,唇角血渍斑斑,看到沉朱朝自己疾步踏来,他推开搀扶自己的神将,勉强立好,唤了声:“帝君。”
她却直接将他架到自己身上,冷着一张脸:“伤得这样重,就不要逞强了。”
男子愣了愣,一缕乱发顺着苍白的脸颊垂落,拂过他唇角轻勾的弧度:“帝君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不过是……咳咳……散了几百年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