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道:“何必这般着急,洞房之前,本君还有别的事要做。”
沉朱茫然:“大礼已成,还有何事……”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所谓的大礼,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漫不经心为她理了理额发,道,“本君要的,是你我的婚礼。”不等她想明白此话含义,他就将她的腰身揽住,周身有狂风骤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他。
待双脚落地,她茫然四顾:“这里是何处?”
空荡荡的旷野,只有一轮皓月高悬头顶。沉黑的夜幕上,总觉得少了一些点缀。
凤止的手在她的眼睛上覆下来,低低道:“先不要看。”
那时他的语气带着久违的温度,让她有些失神,乖乖在他的手下闭了眼睛,道:“嗯。”
他与她贴得近,衣袖间的味道清淡悠远,不带烟火气,手掌心的温度有些惹人贪恋,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缓缓落下,她睁开眼睛,不由得被眼前的场景夺去了呼吸。
男子的身后,成千上万盏天灯徐徐升空,红色的灯罩,泛黄的烛火,将漆黑的夜幕映得亮堂。她方才还在想,夜空太过空旷,若是有盏灯该有多好。谁曾想,他就真的为她变出了很多灯。很多很多盏灯,载着很多很多的光,直上苍穹。
他抬起手,落至她的脸颊上,轻道:“阿朱,大喜的日子,何不开心一些?”将她的眼泪拂去,“笑一下吧。”
她在他的注视下,努力扬起嘴角,却听他叹息一声评价:“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哑着嗓子骂道:“混账凤凰,你当是谁害的?”
他温柔地抬起衣袖为她抹眼泪,乖乖道:“是本君害的,莫再哭了,脸都花了。”
她肆无忌惮地扯起他的衣袖,把眼泪鼻涕都抹上去,他放任她的动作,望了她一会儿,将她纳入怀中,轻声问她:“喜欢吗?”
她在他怀中望向漫天的灯盏,道:“喜欢。”
凤止将她揽得更紧些,声音低沉动听:“喜欢就好。”
旷野之上,二人静静相拥,头顶无数灯盏朝苍穹飘去,灯火氤氲一片,将他们的身形映照得清寂却温暖。
沉朱依偎在凤止怀中,心头有从未有过的欢喜,她想,他给她的这场婚礼,她一定会铭记一生,可是,他为她做过的一切,她又何曾忘记过?世人常道浮生如梦,于神明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更何况,神明的寿数那般漫长,长到仿佛抹去哪一日都无关紧要。可她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发觉有一日却是她割舍不掉的,那便是踏入荒河镇的那一日。
因为,在那日之前,她的生命中没有凤止。
她的生命中,怎能没有凤止。
夜色渐渐阑珊,凤止见怀中少女面有倦色,便抬袖在周围布下仙障和卧榻,供她暂时安歇。
沉朱坐在床边,看着他又随手幻出几案和香炉,忍不住开口:“不过是暂时安歇,你又何必这般讲究。”
他却不紧不慢地添了一炉香,又在龙凤雕饰的卧榻上落下缎帘,才回到她身边:“以防万一,还是先布置妥当为好。”
沉朱没有反应过来:“以防万一?以防什么万一?”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如往日那般与她打哑谜,轻道:“本君怕一时忍不住,与你在此处圆了洞房。”沉朱的手颤了颤,听他继续,“所以,要提前布置得好一些。否则,会委屈你。”
沉朱默了片刻,低声骂了一句:“笨凤凰。”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在他的神情为她这个动作黯淡下去时,却抬手落到他的衣领上。
她望着他,眸色渐渐深沉,声音却很轻:“把衣服宽了吧。”
夜半,沉朱朦朦胧胧地醒来,觉得自己方才仿佛做了一个梦,可是头微微一偏,便真切地看到躺在自己身畔的男子。他背对自己,黑发散落在身侧,虽然凌乱无章,却极为动人。望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缓慢而小心地抱上去。隔着亵衣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才满足地闭上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苍穹殿外,宴席已散了七七八八,成碧望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同僚,把脸转向百翎,真诚地道歉:“不好意思啊,白泽神君从来没有沾过酒,一不留神就喝高了。夜来神君本来是千杯不醉的,今日不知怎么了,竟也醉得不省人事。”望了一眼同样烂醉如泥的凤仪,点了点头总结,“也许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吧。”
百翎道:“成碧元君不必担心,君上早已为来客准备好厢房,今夜诸位可放心留宿朝凤宫。”召来一个宫娥,淡淡吩咐,“为成碧元君引路。”
成碧欣慰地起身:“还是凤止上神想得周到。”把白泽架好,笑眯眯道,“此处便交给百翎姑娘善后了。”
百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为难地望向趴在酒桌上的两名男子。一个白衣白袍,如清贵的佳公子,一个玄衣玄衫,脸生得比女人还好看。她忍不住托起下巴,都醉得不省人事,她到底该先送谁回去?
夜来在半醉半醒间,见立在身边的那个降红色身影顿了片刻,突然抬脚,朝白袍青年走去,额角不由得一疼,只觉得体内快要退潮的醉意突然翻腾,几乎不受控制地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上。
她为他的动作顿住,语气平静:“夜来神君,你醒了吗?”
他坐直身子,冷冷道:“不许去。”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他手上力道加重,语气更凉:“不许到他那里去。”
她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不满,道:“夜间露水重,神君既然醒了,不如回厢房休息……”
话音刚落,男子就突然起身,整个人压到她身上,惹她浑身一僵,而后,便听带着浓浓醉意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好啊,你送我。”
她定了定神,道:“好。”
一路搀他到房间,立在门前提醒他:“夜来神君,到了。”腾出一只手推开门,公事公办的口吻,“神君可稍事休息,容百翎唤人伺候神君沐浴更衣。”
她说完便要告辞,却感觉手臂上的力道一重,只听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砰然在她身后关上。脊背紧紧贴在房门上,有只手则撑在她脑袋旁,一双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眸色很沉。
房间很静,错落的呼吸声愈发暧昧。
她想了片刻,正经问他:“夜来神君莫不是要酒后乱性?”
他轻飘飘道:“没有乱过,不如试一试。”说完,就俯下头,咬上了她的唇。
图片来自度娘
☆、第一百六十五章 等不及了
东方天色渐白,朝日划过晨曦,巍峨的宫殿在金色的晨光中,别有一番庄严气象。
昨夜因酒醉而留宿朝凤宫的客人陆续告辞,小宫娥目送最后一位仙客驾鹤离开,就见玄服广袖的男子怀抱少女落至宫门前,慌忙迎上去:“恭迎君上君后回宫。”
忍不住望向自家君上怀中酣睡的少女,一张小脸稚嫩而清秀,睡相极为温顺,没有任何防备。
小宫娥跟在凤止身后:“偏殿已备妥浴汤,君上是先送君后回寝殿,再去沐浴更衣,还是将君后交给奴婢……”
凤止淡淡道:“本君先带阿朱去入浴。”
小宫娥愣了一下,不由得抬袖掩上鼻子。君上的意思是要与君后共浴吗?那个场景只是单纯地想一想,就让人忍不住喷血啊。
却又听他吩咐:“让凤仪到苍穹殿见本君。”
听他此话,小宫娥顿觉期望落空,敛了失望的表情,应道:“是。”
原来君上只是把君后送过去啊……
沉朱恍恍惚惚间听到他与宫娥的对话,抬了抬眼皮:“凤止。”
凤止神色一柔,道:“醒了吗?先去沐浴,把衣服换了吧。”
她抬手打了个哈欠,惺忪着睡眼道:“好。”应了一声,便又将脑袋心安理得地靠回他肩头,全无下地自己走的意思。
凤止望着她慵懒的模样,唇角勾了勾。来到偏殿前,垂目问她:“要本君陪你一起洗吗?”
她立刻一精神,从他怀中落地,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催促他:“你不是找凤仪有事吗,快去。”
凤止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沉朱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在候在一旁的宫娥的提醒下收回目光,道:“进去吧。”
在浴池中简单洗了洗,换了一件轻便的袍子,听说崆峒也有人前来观礼,便让宫娥带她前去看看。一进偏院,就为眼前的光景顿住。顿了一会儿,负手行到绿衣少女和紫衣女子身边。
望着正打得热闹的男女,眯起桃花眼,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对冤家又结了什么怨?”
成碧目光灼灼地望着那两个缠斗的身影,道:“好似是夜来神君酒后无德,轻薄了百翎女君,后来不知怎么又被百翎女君轻薄了回去,一来二去,就发生了些不好说的事。如今二位神君正在探讨,这件事的责任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解释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帝君?”
就见少女的眉头挑高了一些:“酒后无德?不大好说的事?”
成碧思及她保守的个性,知她定然容不下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正考虑要不要替夜来说句话,就见她转向大战的二人,由衷道:“不愧是夜来,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