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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在上 (雪小朵)


他回头,沉眼看向自进殿后就垂目坐在桌畔的青年。
帝君生死不明,他竟还是那副寡淡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心,往好听了说是处变不惊,往难听了说就是寡意薄情,想到此处,胸中立刻腾起无名业火,也顾不上地位尊卑,便朝他凉凉道:“帝君在上神手中丢了,上神却是打算如何负起这个责任?”
百翎沉声喝道:“夜来,不许对君上无礼!”
夜来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那里的青年,只见他敛着眉目,神色不辨喜怒。他把玩着手中茶盏,道:“本君会把她好好带回来,不过,要等。”
夜来冷笑:“等?上神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凤止为他口中的敌意叹一口气:“夜来,阿朱在本君面前受伤,本君比你更恨自己。你若信得过本君,便陪本君一起等。”
夜来的眸色更沉,道:“上神等得,只怕帝君等不得。她既是崆峒的帝君,便不劳烦上神去救了。”转身道,“上神自便,夜来告辞。”
白泽看了一眼凤止,亦面无表情地跟上夜来的脚步。他显然,也不同意凤止的想法。
成碧查看了一下凤止的脸色,在他脸上虽未见到不豫,却小心替夜来道歉:“夜来神君是关心则乱,上神不要放在心上。”
凤止把已经被他的神力重塑无数回的茶盏轻放下,道:“关心则乱……吗。”
若说乱,此时的他,才是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沉朱睡醒时,已是七日后,知觉恢复后,只觉得胸口疼痛欲裂。有神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与她体内的神力交融,排斥,亦让她感到严重的不适。
她这是……怎么了。
喉咙干涩难耐,忍不住开口:“水……”一出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嘶哑含混,完全不似她的嗓音。
却有个声音问她:“你醒了,要喝水吗?”
那个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而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又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朝一个方向奔去,一阵叮叮当当的瓷器碰撞声过后,脚步声又急速地朝床畔而来。
身畔有人坐下,将她捞入怀中,把茶杯凑到她唇边,命令的语气:“喝。”
对方显然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倒来的茶水滚烫,沉朱的唇刚触到,就烫得直蹙眉头。
浮渊见她反应,并不晓得她如何突然停下来,只当她是不满这杯茶,道:“怎不喝了?”
沉朱默了默,道:“烫。”舌尖都要烫坏了。
他却顿了顿,“烫?”
他五感尽失,早就忘了世间还有烫的概念,蹙了蹙眉,评价了句:“麻烦。”说着,就把茶水饮下,对着少女的口便喂了下去。
经过他口的茶水温度适中,顺着唇齿流入,沉朱的浑身却蓦地一震,忙将男子推开。动作过大,扯到了胸前的伤,立刻捂上心口喘息,看向他时,神色间有抹别样的复杂。
对方亦为她的反应面露不悦,朝她伸出一只手,欲为她擦去唇畔的水迹,她却躲了躲,眉眼轻垂,一副不愿他碰的模样。
他眯了眯眼,道:“你,怕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啊,来抢

浮渊眯了眯眸子,眼神冰冷,问她:“你,怕我?”
他的身边向来不缺女人,更不缺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她们的大多数,都是为他的皮相所惑,甘愿留在他身边,可是不消数日,又多半会为他的古怪性情退怯,既然如此,乖乖消失便是,她们又偏偏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妄想留在他身边。
愚蠢至极,肤浅至极。
原本觉得,知月不一样,她够聪明,懂得把不可告人的心思藏起来,可是到头来,她也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尤其是她看向他时的目光,爱慕中带着深深的畏惧,着实令人作呕。
眼前的少女,若是敢如那些女人一般无趣——
他的眸光愈发危险,乖戾性情正要发作,就听她轻哼一声:“怕你作甚。”这般说着,人却又往后缩了缩。
他慢吞吞问她:“不怕我,你躲什么?”
沉朱转过脸,别扭道:“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
为她的反应,男子眸中的冷意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察的笑意,挑眉道:“不过渡你一口水,你便这般如临大敌……”幽幽评价她,“堂堂崆峒帝君,却如此扭捏作态。”又道,“你同凤皇不是一直都这样亲热的吗?”
沉朱忍不住望向说话的男子,见他神态自若,丝毫也没有觉得此话有何不妥,小脸板起来:“你与凤止怎能一样。”
他刚刚缓回的神色又沉下去:“有何不一样?”慵懒危险的语气,“凤皇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沉朱抿了抿唇:“总之,就是不同。”
他明知跟自己有血缘关系,还对自己做如此出格之事,莫不是因为,他的心中并无伦常的概念?
正在心里犯嘀咕,他的手就又伸了过来,此次,她及时制止他:“且慢。”正色道,“浮渊,按照人界的说法,男女七岁便不可同席,你我血脉相通,更加不可乱了伦理纲常。”缓了缓,总结,“总而言之,你像方才那样口对口的渡水给我,是不对的,日后切不可再……”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扯入怀中。
清秀的小脸在他怀中缓缓皱起来:“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到?”
“听到了,没听懂。”男子气定神闲道:“什么血缘,什么纲常,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同他说血缘,却不知,他的血就是他的噩梦。
他的母亲生下他却不养他,是因为他身上的血,他的生父与墨珩都将他遗弃,也是因为他身上的血。
他身上淌着的,是连他自己的生身父母都厌憎的不祥之血——分明,与她没有什么不同。
将怀中少女推离一些,打量着面前这张脸。细看之下,这张脸的确与他有许多相似之处——不,她比他漂亮得多,眉目疏朗,如画笔勾描。
在人界的时候,他便已意识到这一点。那时,他化名傅渊,与她朝夕相处,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美好得出乎他的想象。
也是因为如此,让他恨不得亲手毁了她。
同样是九千年的时间,为何她的眸中便没有一毫阴霾,而他,却没有一日不生活在仇恨之中,也只能靠仇恨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她为何可以在墨珩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他却要游魂一般在世间徘徊?不神不魔,不妖不鬼,就像个……怪物。
眼中不由得多了些冷笑。可最后,她还不是落入了他的掌中。
墨珩,你那般宠她,可惜,她却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沉朱望了他捉摸不定的脸片刻,默默移开目光,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他隐在袖中的手。瘦骨嶙峋,十分苍白。她略有些怔然,语气里也少了些敌意:“你……”
他眸色深沉如墨:“你可是想问我,此刻在想什么?我在想,真应该谢谢墨珩,把你这般好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听到墨珩的名字,沉朱的脸色陡然苍白,从方才开始,她就在刻意回避这个名字。
她知道,自己在努力地欺骗自己,几乎已经成功。
可是,所有的努力,都在从浮渊口中听到这二字后化为泡影。
回神之后,不顾身上重伤未愈,挣扎着便要往床下去,遭到阻拦后,眸色寒澈逼人,语气认真而决绝:“浮渊,放我回家!”不知是否情绪激动的缘故,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热,干净的白色衬袍上,又是一滩血渍。
沉朱一边扶着胸口,一边咳嗽,听到男子的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哼,咎由自取。”
语气虽刻薄,却伸来一只幽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将她唇边的血渍抹去之后,将她按回床上。压了被子在她身上,道:“躺好。”又凉凉命令,“不要动。再动就断了你手足。”
沉朱咬唇看了他一会儿,知他说到做到,便不再乱动。有些疲惫地看着他:“浮渊,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勾唇:“只是想把崆峒欠我的东西讨回来而已。”手抚上她的脸,滑落到她额间的印记上,眼底多出一抹戏谑,“阿朱,你既自诩崆峒帝君,便替崆峒还了这笔债,如此?”
眸光突然动了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片刻后,轻垂下桃花眸:“方才有两股神力进了雾隐山,一个是白泽,另外一个……”眼睛眯了眯,“莫不是那个你从青丘带回来的神君,叫什么来着?”
沉朱嗓音一颤:“夜来?”
浮渊冷笑一声评价:“这二位倒是忠心护主。只可惜,整个雾隐山都在我的神力之内。”语气渐渐变得有些危险,“以我此时的神力,想要杀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沉朱呼吸立刻一紧:“你敢杀试试!”
浮渊自唇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拾起她枕边的一缕发,薄唇开合,说的是:“我若是,杀了呢?”
沉朱瞳孔一收,继而冷冷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不要小瞧了我的人,白泽和夜来,咳、咳咳……”
浮渊将她的头发放下:“知道你的人厉害,这般激动作甚。”神色凉了凉,忽又笑了,“他们既知你身在此处,说明凤皇已到崆峒,他为何,没有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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