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行啊,刚觉得嘴里寡淡得很呢。”王八斤迫不及待地吐出一口烟雾:“哎,男人啊,什么时候都离不了这口儿。”
“以后小弟一定随时帮哥留意着。”柳毅拍着马屁道。
“你有这番心思就行了。”王八斤嘉奖性地拍拍柳毅的肩膀,前途虽然渺茫,但不能寒了小弟的一番孝心,这点驭下之道,他自认是不缺的。
还真拿他当下属了,柳毅心下有点不是滋味,还没等他琢磨出滋味来,王八斤似是想起什么,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以前和你搜集物资的几个兄弟呢,怎么没瞧见?”
说的是柳志他们?柳毅立马答道:“他们有事耽搁了,应该没多久就会到的。”
天跟破了个窟窿似地不要命地往下倾倒大雨,柳树村能够支撑几天?要是再没有决断,保准会被瓮中捉鳖,他相信柳志他们经过这几天也能够看出形势,不出意料,早晚会找到他这儿来,只是,那时,路途会更加艰难吧。
“那时,还不晓得是啥模样呢。”王八斤为自己可惜,又为那几个壮汉可惜。要是多几个成年健壮男子,他的势力无异于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兄弟歇着吧,哥哥有点支撑不住了,得回去眯一会,这些天,就没睡个囫囵觉。”
“好叻,王哥先好好歇着,有用得上小弟的,尽管吩咐。”
“哥哥不会客气的。”用力拍拍柳毅的肩膀,回到他们那伙的地盘。
“叔,他们都是什么人啊,真够威风的。”海波羡慕地看着远去的人,就差没留哈喇子了。
“以前的熟人。”柳毅不想深谈,随口应付道。
小年轻就容易被这些表面不可一世威风八面所迷住眼球,却不知所谓树大招风,被当成标靶,率先遭殃的恰恰也是这类。哪像他,活得多滋润啊,不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起码落了个自由自在,最亲近的人又在他的羽翼下轻松如往昔,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柳,对咱没什么影响吧?”老张的头点点王八斤离去的方向,有些忧虑地说道。人家不说人多势众,但比起他们来却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要是有啥冲突,绝对是以卵击石。
“没事,以前还算有些交情。咱要想在三十层安安稳稳地避过这阵风头,说不定还得指望他们。”话音到此,柳毅又有些郁闷了,空间忒吝啬,哪怕只能放进奶一人,留他在外面无牵无挂,总好过如今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有顾虑呢。
“你是说这地儿迟早有一日会有乱子?”老张的反应液不慢。
“我可什么都没说。”祸从口出,隔墙有耳,这道理柳毅从小就知道。
可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各方人马心里也知,水停的那一日,就是兵戎相见的时候。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公和母,在原县地头儿,只能有一个NO1真章。要换成柳毅也会这么干,更何况那一帮野心勃勃蠢蠢欲动的家伙?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占山为王,一呼百应,掌一方老百姓的生死,想想都感觉热血沸腾。
这场大雨,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约好都没这么齐整的,大大小小的势力,没一个漏网之鱼,到时候手底下见真章,嘿嘿,所有说,一场争斗在所难免,现今儿,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柳毅要做的,首先是大树底下乘凉,然后就是夹缝中生存,最后挥一挥不带走一片云彩,谁当老大,关他鸟事?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张沉沉地叹了口气,烦闷地抓抓头发,能怎么办?听天由命,现在就是想另外找地儿避难都不可能。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大雨还是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洪水正稳步上升,已经淹到成人的胸口了,这时候,苦苦挣扎在水中往大楼这边迁徙的人们,在天灾的威势前,就跟蝼蚁似地,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轰隆隆”。。。
每天这种声音不绝于耳,“哎,又有哪边的房子塌了。”要是他们还呆在柳树村,日子指不定怎么艰难呢。
事实确实如柳毅猜测的那般,此时的柳树村正一团乱麻,户户都在将家当往二层小楼上搬,橱顶上,衣柜上,搭起的架子上,全是密密麻麻,即使这样,也是心中没有任何的底气,这些东西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
至于住瓦房的人家,只能当机立断,人手弄个大包或者拖个箱子,到邻居家避难,只能说,到处都是愁云惨淡。
“哎,早知道之前就跟柳毅他们走的。”正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三十八层的柳志,想到就止不住的懊悔,拖来拖去,还是免不了走这一遭,而且是情况更更恶劣之下。
“柳哥总好像有福运庇护似地,遇事逢凶化吉。”早早等候在柳志家的柳永也是感叹不已。
当初他们三人也不是没动过跟着柳毅离开的念头,但真的事到临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另外就是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
不管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归没有柳毅的壮士断腕,可偏偏造化弄人,他们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谨慎的行事方法,最后还是得跟往前人的脚步。
“现在也不要抱怨了。”柳志抹抹脸指挥道:“大点的孩子拉紧扶手站在拖车上,咱们大人挂些吃的在胸前护住拖车,得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
“是啊,咱老的老小的小,泡那么长时间的水,身子肯定受不住,全凭各自的造化吧。”
经此一遭,老人小孩能保住几个?着凉是肯定的,又没个药,全凭自身的抵抗力,前路真的渺茫啊,说不定下一秒就阴阳相隔。
“好啦,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甜甜来,到爸爸的肩上来。”将女儿横跨在脖子上,柳志对着早已等候的众人招招手道:“走吧。”说着率先踏入积水中,试探性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路根本看不清,方向也是云里雾里,只能凭着直觉。
长长的队伍,基本囊括了柳树村的大部分住户,村民也死心了,不在抱着可有可无的侥幸,纷纷踏上自救的路途,家是重要,物资也重要,但都没有命来得宝贵。
☆、第97章
柳明庄看着远去乌泱乌泱的人群逐渐消失在眼帘,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惆怅的心情,这辈子还有再相见的日子吗?
“媳妇,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能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哪怕最后死一块也是福气。”
“尤其如此夫复何求啊,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成全了咱一家人的情分,至死不分开。”柳明庄难得拽了句应景的诗文。
像他这样离不开故土,死守到底的也是大有人在,特别是老人居多,认为这把老骨头一把岁数了,没必要再给孩子们增添负担,万一真的逢凶化吉,水退了,也有个人守着家当,替子孙留条后路。
“孩儿妈,咱虽然认命了,但是也不能坐着等死。”柳明庄拍拍手,吸引媳妇和女儿的注意,鼓舞士气道:“咱家三层楼呢,比不少人家强多了,是吧?赶紧推推弄弄作准备吧,这水邪性得很,长得忒快。”
选择留守的在把握最后的生机,能活下去谁也不愿意自动走上黄泉路不是?在路上的日子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大雨顺着脸颊哗啦啦地淌,雨水打在眼球上生生地疼,即使这样,谁也顾不上擦拭,紧赶慢赶只希望在天完全黑之前赶到三十六层。
水的阻力有多大,有体会的人谁都清楚?平时只花一分力气就能到达的,如今花的力气得成倍成倍地往上翻,更何况不让人活的环境,超出人体负重的孩子、物资呢。
带的东西,背负的时间越长,越是显得如重千锥,不少人恨不得就此放弃,一屁股坐地上,淹死拉倒,可是看看孩子、女人那一张张渴望活下去的眼神,又似打了注强心剂般,重新开始艰苦跋涉。
“志哥,还需要多久?”柳方在背后吼道。
这才走了一两小时的路程,人已经少了好几位了,有些是自动放弃,自觉地到周边民房寻屋子躲避,有些则是不愿意因为自身而耽误亲人脱离大部队,自愿割舍的。
哗哗倾倒而下的大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电轰鸣声,刹那间就抵消了柳方的吼声,好在前排的柳志似是心有所感,回头扫过还带着询问的柳方的面庞,挥手做出继续前进的手势。
不要问也能想到同行人的疑问,无非就是还有多久或者他们能赶到吗之类的疑虑,可是他又不是神仙,也没有他兄弟柳毅的未卜先知,有这个大吼交谈的气力,还不如存着多前进几步来得实惠。
其余的人他管不着,反正最终到达的肯定有他们一家,哪怕能亲眼目睹亲人孩子呆在柳毅的身旁,他也能安心地离去,死也甘愿。
此时的柳毅还不晓得柳树村的大部分村民正奔三十六层而来,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人家的精神支柱,他老人家正就着自来水,苦大仇深地吃着冷冰冰的馒头和大饼。
实在没胃口啊,万分想念红烧肉,涮羊肉卷好不好。有心找个角落开开小灶,但看到奶同样咬着硬邦邦馒头而万分珍惜的模样,他就做不出这种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