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无忧闻言忽地一震,默然看向她,凤眼里的莫测不见了,而像是忽然间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小喜扯了扯嘴角,推门进去。
果然是个马厩,左右两侧共十来匹马,都已经睡着。顺着中间走廊进去,便是座天井,有水,想必平时用来洗马。再过去,便是座围起来的兽圈。铺了草的地上蜷着五团尺来长的小东西,条条毛绒绒地,就着梁下挂着的马灯来看,毛色跟当初秦万海的那几只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小狼犬?……”
她呢喃着,打开圈门,蹲下去抱起一只。小家伙嗯嗯两声,睁开灰蒙的眼看了看,舔了舔她的手掌,把下巴搁在她肘上,又睡着了。
“真的被我找到了……”她兴奋地把脸贴上去,一时只觉这些日子来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有了它们,她就可以对宁黄氏有个交代了吧?宁大富也不必因为她而流落在外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抚摸着小家伙柔软的背脊。
然而即使被她找到了,她又怎么样拿得出去呢?现在可连季少珂的人都还没见到——
“窃贼受死!”
正无措中的小喜只听得屋顶突然而来这么一句话,接着就见头顶一道寒光袭来,再接着就觉什么东西直直刺入了肩膀,带得她站立不稳滚倒在地……
“宁小喜!”
打门口蹦出弹珠也似的一声,一道黑影刷地掠了进来。
小喜吐着血沫滚倒在地,睁眼看着面前这人。
“宁小喜……”
俞无忧蹲在地上,将小喜抱起,眉眼里依然泛着冷光,但又多了丝别的内容。
屋里不知几时忽地多出一圈人,个个手握大刀气势汹汹,将他二人围在当场。但是谁也没有再动手,也没有说话。小喜把脸侧到俞无忧臂弯里,擦去脸上因血沫带来的腻痒,微闭着眼,说:“俞无忧,请你一定告诉我爹,就说我不能送他回兴州了……”
死在这个时候也许是天注定的,也是最死得其所的罢?离她的十六岁还有七八个月,老天终究是不肯让她过这一关。
她其实也怕死,因为死了就意味着她的诅咒依然未解,她又要接着陷入不断的轮回之中。她不是没想到,在贤王别苑这样的地方,隐藏在府中各处的精锐暗卫怎么会任凭一个外人在马厩这样的重要地方自如活动?但有些事不是你想到了就不会去做、也不会发生的。
俞无忧没有逼她进来,即使她知道他并不简单。
但是接下来的事她已经不想再想。
把眼睛闭上,不想了。
“那可难了!”
俞无忧声音犹比寒冰,胳膊一紧抱着她站起,眯起的凤眼里带着无比冷冽:“我这个人最不愿做的就是当别人的传话筒。”
闭着眼的小喜眉头微皱了皱,咳出两口血,把素衣染红,不再做声。
“你这又是何苦?”
静谧的木屋内忽地又响起一道声音。俞无忧看着宁小喜愈发苍白的脸,半日未曾作答。
随着一声无奈的低笑,一道蓝色身影从包围的人群里步出,到离他四五步远时站定,又道:“你既成心要挑起骆明轩与贤王府的矛盾,又何苦要救她?她死了,不是对你来说更有好处么?”
软软躺在俞无忧怀里的小喜呼吸已渐弱,而他依然未动,隔了半日,他才缓缓抬起头,从凤眼里洒出一缕寒光射向这人。他这副模样,奇怪的是这人倒也不怕,依然背着手轻轻松松:“宁小喜死了,骆明轩自然会把责任归结于我。他与我结了梁子,以他的性子,又怎会再与贤王府示好?而宁小喜一死,他自然也无暇去寻找平安侯。如今已有线索发现小侯爷是在京城往东南的方向失的踪,东南方向无非是靖阳和随州,凭你谢二爷的本事,给上个把两个月工夫,把两座城翻个遍都不成问题。找到小侯爷向贤王示好,那不是已然胜券在握的事么?”
如此说完,这人已是得意地笑起。然俞无忧眼内寒意却不断加深。
“把解药拿来!”
这人一怔,似不明其意。
俞无忧又道:“解药!别让我说第三次。”
“你,当真要救她?”这人皱起眉头,不敢置信地。
俞无忧紧盯着他:“我数到三,你再不拿出来,我便把世子妃被刺的真相说给太后听。”
听到“世子妃”三字,这人脸上立即涌上一片灰败,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再也得瑟不起。听俞无忧已张口数到二,他咬了咬牙,当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
“想不到你谢二爷也会有救人的时候。”
他恨恨地这么说。然后看着俞无忧抱着宁小喜坐在一旁马凳上,将解药熟练地洒进她口唇里,又从身上拿出另一个小瓶,倒出些药粉在掌心,一把按敷在仍在冒血的伤口,又磨着后牙说道:“不杀了她,你会后悔的!”
俞无忧浑若未闻,抱起小喜,走到他身边,才扬起一方唇角微哂:“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现如今门外厅里,骆明轩大约已经坐下喝茶了。”
说完之后他大步出了门去,带得那木门都往门框上弹了两回。
季少珂站了片刻,才懊恼地一挥手,从另一道门出了去。
……
季府前厅,骆明轩被请在客座坐下。
“咱们爷还有点要事,马上就过来。骆爷远道而来,真是不甚荣幸。请先用些茶点。”
府里大管事花白胡子,却魁梧高大,精神矍烁,含笑陪在一旁,亲自为他斟茶倒水。
骆明轩点头致意。
霍亭在旁笑着把茶壶接过:“哪里敢劳驾王爷身边的副统领大人斟茶?还是小的来。”
大管事微顿,一笑:“早听说骆爷跟前有位得力臂膀,想必就是这位霍亭霍公子了。”
霍亭深作一揖:“小的见过副统领大人。”
大管事伸出双手相扶:“我如今已是家仆一人,哪当得上‘大人’二字?还是勿要多礼。”
这二人互长脸面,骆明轩也未多言。趁他们寒暄,把在门外探头的魏国柱招了进来。
“爷,有要事禀奏。”魏国柱一进来便附在他耳边道:“刚刚收到的消息,谢家那边的季巡宴上谢君尧未曾出现,原来是已经离府数日,这才使得谢老夫人亲自出面。另据可靠消息,他已经随州落脚,具体下落还在打探之中……”
“谢君尧?”
骆明轩蓦地唤出声来。
听到这名字,大管事与霍亭都回了头。
骆明轩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往外:“我出外走走。”
大管事一直躬身望着他出了门槛,魏国柱也跟了出去,才直起身来。
霍亭走到他身边,道:“记得谢二爷似乎与季爷交情不错。”
“嗯。”大管事点点头,“确实不错。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送了咱们爷一匹汗血宝马。如今这匹马,还在马厩里。”说着他转过头,微含笑意:“我们爷也一向把骆爷引为至交好友,深记得骆爷性情中人,前次上西域带回来一尊和田玉菩萨,爷指名了要留着去随州时送给骆爷。”
“哦?”霍亭目光闪闪,
090一反常态
骆明轩回到厅内,屋中已多了几个人,大管事立在右侧,而霍亭候在客座旁。被左右簇拥着的上方主位之中,坐着个年轻的蓝衫男子,面白身长,像个文士。
“听说骆兄光临寒舍,我可是二话没说赶了过来,哪知道过来又不见人,你可是上哪儿去了?”见他进来,季少珂便起身笑道。却未抬步,而是站定在那里等待他走近。
骆明轩也笑,先是朝他拱了拱手,才回到原位坐下。“你这府里精美绝伦,哪一处都令人留连忘返。我随便出去走上一圈,就有些乐不思蜀了。”
季少珂鼓掌笑道:“这可容易!这贤王府别苑比起你的湘园可不差丁点半毫,你要是乐不思蜀,便在此地住下,保管我不收你伙食费!”
骆明轩笑道:“你便是收我伙食费,我也不会赖帐。”
季少珂笑笑,接过丫环捧来的茶举在手里,与他示意。这两人一旦搭上话,先前还聊得热络的霍亭与大管事这时已紧闭双唇,退在一侧纹声不出。在这样的场合,这样身份的主子们面前,谁都不愿意背个不懂规矩的罪名给主子面上抹黑。
骆明轩拿起手边茶尝了,把脸上笑容退去一些,道:“我跟季兄打听个人。”
“谁?”季少珂未抬眼皮,低头抿茶。骆明轩道:“你可认识一个叫宁小喜的人?”季少珂一愣,抬起头来。隔了半晌:“不认识。”骆明轩点了点头,居然不再追问,而是屈起食指中指,在桌面轻叩。季少珂盯了他半日,轻轻一抬右手。身后随从及大管事皆会意,悄声退了下去。
霍亭看了眼骆明轩,略一沉吟,也从另一侧出了门。
屋里只剩一味不语的这二人。
季少珂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骆明轩,“我虽然在临城,但是也听说你最近风光得很,居然为了个女子而当面悔了与齐家的亲事。齐府地位原本就举足轻重,现如今更是深受皇恩,毁掉这门亲事,会带给你多大的损失,你绝不会不知道。可是你依然这么做了,所以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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