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小虫噌地一下坐起来,惊喜万分地盯着任夔。他不是没想过这条线索,可是无论天龙会还是威尔斯家族还是他本人都没有那个面子再见到阿摩默法师。他去过三次,都被法师拒绝了。
任夔也是笑眯眯的,完全无视衣小虫的目光,只看着终南子,恭敬地行礼禀报:“有华夏玄门协会的最高名帖,弟子幸不辱命。其它的也不必说了,阿摩默法师的情形与木圣女等人如出一辙。只不过我们谁也没想到的一件绝顶隐秘是:那位那烂陀寺曾经进入天门的前辈高人,离开天门后竟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余光似笑非笑地从衣小虫身上掠过,才接着前面的话一字一字清晰而饶有兴味地道:“那位前辈高人离开天门后……竟是变成了当年小沙弥的模样,同样是一身法力尽失,竟是稀里糊涂地混在一群刚入门的小沙弥里面磕头拜师!”
众人欢悦地“惊叫”:“啊!那前辈竟是返老还童,忘却了前尘往事了吗?”
任夔煞有介事地郑重点头:“是啊!不过诸位,这可是那烂陀寺的绝顶机密,诸位万万不可轻易泄露啊!”
众人点头如捣蒜,紧跟着就有人“好奇”地眨着眼睛问:“那么如果消息泄露了会如何呢?”
任夔一本正经地皱眉:“如今那位法师已经圆寂了,泄露了也不过是我代表华夏玄学界许诺的诺言没破坏而已。不过据说他若是在世,让人知道了他就是那位进入了天门相的大法师,他立时便会因为天规的原因,被迫圆寂而去了!”
“哎呀!”有人惊叫,“那会不会他圆寂的原因其实就是身份被别人知道了呢?毕竟如果他返老还童的话,年纪应该比阿摩默法师轻才对啊,怎么会阿摩默法师还在,他就已经圆寂了呢?”
任夔严肃地摇头:“不!他圆寂的原因不是他的身份被别人知道了,而是被他自己知道了!因为他圆寂的那天距离阿摩默法师等亲近他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有二三十年,而他却从未有事。他圆寂,是因为那天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知道了自己原本应该是一个已经去了的人!”
衣小虫这一刻脑子里“轰”的一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猜对了大半,却在最关键的地方猜错了!
天惩,或许是有,糯米团子的推测,或许也都对,但是两人的失忆并不是因为天界对他们的惩罚,而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和一定要留下来的执念!
团子的执念是要留下来保护妈妈,而蓝草心的执念是回到他的身边!
所以他们封闭了自己的记忆,忘记自己曾经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只记得最坚持的部分,完全凭感觉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所以团子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母子俩欠凯撒和薇薇安的恩情,蓝小草见到司徒谙之后也是想方设法地彻底消除司徒谙对于蓝草心的情结。他们不是盲目地去做这些事,他们是在潜意识里解开一个一个牵连着过去的纽带,给过去的生命打下一个个完美的结!
离去后还有这么多心愿未了,是在对天抗议尘缘未尽。而一生要用新的身份继续延续,则必须要了结前尘往事才能有真正的新生!
衣小虫脑子里一时间纷纷乱乱,各种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一双深邃俊美的黝黑眸子不知何时已经闪烁着泪意。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整个人才陡然醒过神来,正见到身旁唐继云笑看着自己:“师公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衣小虫赶忙起身,此时再看向终南子再不像老狐狸,而是一个让他感激不尽的睿智老人:“师公,抱歉!我刚刚一时激动,没听到您问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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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真的准备写结局了!仔细地考虑过了,原本打算放在结局部分的很多内容,其实可以番外的时候慢慢讲。那时候不每天赶更新了,还能更从容写得更好些。不过结局也是需要大章的,明天周末死拼一天要是写不完,就先更一个短章,总之近几天计划出大结局。呼呼,给自己加油ing!
☆、第436章 我问你:什么是命?
终南子也不怪罪,笑吟吟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你是谁?”
衣小虫一愣:“师公,我是小虫啊!”
终南子看着他笑而不语,他身边坐着的正一师太摇头:“你是小虫?小虫又是谁?”
衣小虫又一愣,忽然就想起曾经听蓝草心说起过的,她第一次出国也就是上大学之前,终南山上的坐而论道。那一次,也是终南子主持,不过范围比较小,只有终南子、任淳、任夔三人发问。据蓝草心讲,那一次的论道让她获益终生,勘破了许多以前不曾想过、更不曾触及到过的玄门奥义。
目光渐渐清明,衣小虫骤然明白了这些人之所以聚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和目的,心中涌上对于在场众人的动容和感激,自觉端正了脸色,这一次以玄门思维非常认真地思索了,才开口答话:“我刚刚答错了。我是谁?我原是为冥冥中一道魂魄,托父母精血而生而有今世身体,因教养之恩而知人情礼义,经历人间诸事而有如今性格,因缘际会而有当下拥有。”
“好!”正一师太先赞一声,然后话头一转:“可是你所说的这些,可有人不是如此?”
衣小虫微微思索,摇头:“世间人大多如此。”
正一师太手中拂尘一挥指向衣小虫:“那么你这么回答有何意义?你师公的问题是你是谁,你答的却是人人如此的一段话,就好比回答说你是人,你这样答话,其实等于未答。”
衣小虫垂眸再次思索,然后抬头:“除了刚刚所说的,我还有自己的特征。我有我自己我独一无二、不可回溯的人生体验,这些体验造就了我与别人根本的区别。目前这些区别和特征的代号是:衣小虫。”
正一师太眼神犀利地看着他:“那么,你是衣小虫吗?衣小虫就是你吗?”
衣小虫点头又摇头:“此时我以父母所赐名字衣小虫行走世间,我是衣小虫。但世间与我叫同一姓名的人千千万万,衣小虫并不就是我!”
正一师太紧跟着诘问:“当你以衣小虫的名字行走世间,此时你就是衣小虫了?你刚刚也说,世间与我叫同一姓名的人千千万万,假如其中有一人来到你面前,我问你,此时你是谁?”
衣小虫:“我是衣小虫。”
正一师太:“那么他是谁?”
衣小虫:“他也是衣小虫。”
正一师太:“那么这千千万万都叫衣小虫的人中,到底谁才是衣小虫?”
衣小虫:“应该……都是衣小虫。”
这场论道显然只是有所布置,并不能提前预演的。衣小虫说到这里,那古拉忍不住开口:“这好像不太对吧?你刚刚才说衣小虫是你与别人的区别和你自己的特征的代号!”
衣小虫沉默地站在那里,面容严肃,神态极其认真,眼眸中流转着即将突破的困惑。他明白这个问题对于解决蓝草心的问题十分重要,但他就是还差那么一点,没有悟透……
我是谁?他是谁?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他们各自是谁呢?每个人与所有人根本区别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其实如果衣小虫对哲学有着更深的涉猎就会知道,眼前的这个命题其实跟“人为什么是人”一样,在西方哲学中属于终极命题,从苏格拉底到现在,一直是哲学家们不断思索又不断推翻的谜题。迄今为止,虽然教科书上已经选取了一种答案,但那绝不是哲学界真正信服的答案。哲学界对这个问题的论断有很多,但迄今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结论。换句话说,这个问题,迄今无解。
衣小虫没有研究过哲学问题,他只是以自己的角度入题,沉入苦苦思索之中。沉思间就听主座上终南子再次开口温然问道:“小虫,我再问你:何为命?”
“命……”衣小虫抬头看向终南子含笑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如白驹过隙一般从眼前匆匆而过。命么?对于一个黑暗世界的王者来说,他大半的人生都是在与人夺命。无数的争斗,无数的杀戮,不是他要了对方的命,就是对方要了他的命。但是,终南子所问的命,是这个命吗?
是,但又不全是。
道门问命,不止是临死前的那一口气,更多的关注的是一个人一生的轨迹,这是人之命。如果是一地或一国之命,更是指的是从始至终从始至终漫长的历史趋势和历程。
那么,什么是命?
玄门最平常的说法,命由天定。虽然也有人提出“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最终这些挣扎着的命运到底是由了他自己还是由了天,谁能判断得清?毕竟,天命到底是如何注定了人命,没有人看到,无法参考。所谓的命由天定,也大多是从卜算之术的无数次验证而来。
可是衣小虫又清楚地记得,那次论道之后,蓝草心曾经跟他谈论过,说她对于天命有了更深的感悟,天道或许有,但最多对整个人世有一个笼统的规则,不可能管到地球上几十亿人每个人的命理那么细。所谓命运,或者其实不过是人的最深层次的潜意识根据以往的人生经历,对自己的未来所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