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如海看见皇上被皇后撞破情事。却是这等满不在乎的反应。便知晓他废后的心意已绝。他颇为同情地看了唐善雅一眼。将要走过去。却听见地上的女子竟颓然笑出了声。
“李元景。你好狠的心。你利用我。利用我手握朝政大权的父亲。达成你做皇帝的心愿。你竟然连我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皇后的妹妹也是女人。这天下的女人都是属于朕的。朕只要想得到就能得到。哪里轮的上你來品头论足。”北安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义正言辞地道:“你已然怀有龙种。又坐拥后宫荣华。好好摆弄你宫殿里那些花花草草颐养天年不好吗。想不到。你这不知足的泼妇。胆敢跑來这里撒野。”
“哈哈。撒野。”唐善雅在听到这句话时候。眼泪都快笑得掉出:“洞房花烛夜。我默默容忍了你陪别的女人**一度。你可知那晚电闪雷鸣。 我是在怎样的惊恐忧惧中度过。去年瘟疫。我为你日夜熬药。在你的床前守了整整十五天不敢合眼。今年我刚怀有身孕。得知你奔赴边疆。就求南宫凌马不停蹄地去找你。路上遭遇大雪。差点滑胎沒命。你口口声声立我为后。也不过是稳定朝纲的权宜伎俩。在你的御书房案台上。废后的诏书早已写好。就等着有朝一日我诞下龙子。便刻上你的大印。”
李元景的脸色变得变幻莫测。在听了唐善雅指责的那一刻。他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这些。你都知道了。”他冷笑:“罪后唐氏。你能有今日的下场。实在也怨不得朕。既然你都明白。就去昭阳宫思过去吧。你看看你路上还需要什么。朕会派人一一为你备齐。”
他冷酷无情的话语。着实把身边娇艳欲滴的唐宝筝也吓了一跳。脸蛋有些发白。
“皇上……这是着急着要送本宫上路吗。”唐善雅难以置信地抬头。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曾爱慕这张脸的棱角分明。此刻却觉得写满了自私与狡诈。她本已做好了去冷宫的准备。一切行囊物品也早收拾停妥。想不到。李元景想的却是要她的命。
“我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唐善雅的面色恢复了平静。她抬头微笑。牙齿在口中咬得咯咯作响。最终咬破了嘴唇。一丝鲜血。夹杂着血腥味。翻滚在她的咽喉里。
“瞧瞧大姐说了一阵子话。口都渴了。不妨喝了这杯热茶。筝儿再告诉大姐为什么。怎么样。”唐宝筝笑盈盈地福了福。弯眉请安道。
唐善雅凝视了一秒李元景脸上的表情。知道不等她喝完这杯茶。他是不愿继续说话的。便接过杯盏。看也不看一眼。就一饮而尽。
李元景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开始继续说话。然而。 接下去的话。更令她毛骨悚然。
“嗯。皇后就安心带着孩子一起走吧。朕会给他追封个谥号。”他面无表情地道。似乎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乎只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虎毒不食子。你居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不。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我的孩子。”唐善雅忽然变得暴怒。豁然站了起來。目光清冷。
“你以为朕真的很想要那个孩子。妖妇。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你还记得那日去相国寺上香。你刚好撞见本王吗。你一个人跑出去上香。本王出于好奇。偷听了你与法海的谈话。你既然本來就是妖孽转世。非我族人。朕除掉你也只不过是替天行道。”
“你既然识破我的身份。为什么还愿意娶我做王妃。为什么又要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娶你。是为江山图谋做打算。至于怀上孩子。不过是朕的一时疏忽。皇后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吗。”
“原來。是这样……沒有了。”唐善雅竭力装出笑容。却笑得凄凉。勉强。冰冷的泪。透心透骨的刺痛她的心。她记起了师父的话。不可以。不可以对人类轻易动情。但是。她沒能够做到。
“呕……”腐蚀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恶心得发臭。一股紫黑色的鲜血。蓦然从口腔中涌出。紧接着。是下腹的一阵剧痛。
“孩子。我的孩子。这茶水有毒。”她紧张得拼命呼喊。几乎是带着哭腔。用尽了一生的气力:“花枝。花枝。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哈哈。姐姐怎么这么糊涂。刚才皇上不等姐姐吩咐。就吩咐侍卫安排花枝一起上路了。这会子。她怕是已经在黄泉等着姐姐了吧。”唐宝筝冷笑:“我的娘亲。是被你逼疯的。这几年來。我日日夜夜的忍受煎熬。就是为了今日的报仇。花枝那个贱蹄子也是帮凶。你以为我会放过她。”
“哼。我和花枝做鬼也不会饶过你。”唐善雅怒目而视。“呕”的一口紫血。这一次吐在了唐宝筝的身上。
“啊。”唐宝筝大惊失色。
“來人。替朕收拾着这个妖妇。打入冷宫。““呜呜。皇上。她本來就是个妖女。一杯毒茶哪里要得了她的命……”唐宝筝清澈无辜的眼里。挤出几滴泪水。
李元景似笑非笑。忽然动了动眉头。悠然道:“那就赐予鸠酒十杯。白绫百丈。匕首千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你,打破仙轮
一杯接连一杯的毒酒被逼迫着灌下,几次清醒又死去,死去复又清醒。
痛的滋味,原来也可以清醒到让人麻木。夹杂在苦涩泪水间的,是爱是恨?
黑暗中渗透出一丝光明,却是诡异的墨绿。一点意识,飘飘然然,来到了这里。这里便是阴曹地府,虽然并不陌生,却好黑好黑。
嘶嘶嘶嘶,是鬼虫啃食周围尸骨的声音。
寻常人类的魂魄,是不那么轻而易举会被啃食的,但异类的就不一样。唐善雅,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八月,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在奈何桥边,她身体散发的香味,已经吸引了很多孤魂野鬼的注意。
蓦然间,一道声音响起:“别再往前走了,跨出这一步,就会掉入六道轮回,又将是通往往生的新路。”
“前世今生?往生来生?对我而言,意义又有什么不同么?”晶莹的泪,带着寸寸忧伤的滑落。
“当然有不同,你还有我呢。”这道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唉,不管它,不管它,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脚边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八月险些跌个大马哈。要是一块硬石头在地上,她早就该摔倒了。所幸,那团东西肉肉的,并且十分富有弹性。
什么?肉,团子?
八月豁然睁大眼,一张坏坏的笑脸映入眼帘。银色的面具,矮过自己半截的身形,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小恶魔——冥若!只是,他本已长成个翩翩美少年,何时竟然又变得这么“袖珍”?难道长大了的娃娃,还有缩回去的道理?还是说,地狱的时空,更凡间的不太一样,时间具有了可逆性?
八月倒抽一口气,赶紧埋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容蘅师父给她的人形还真是好用,到现在还能够维持原样,并没有被打回“猫形”。
她还在“自恋”的欣赏自我身材当中,猛然间被人抱住了大腿。低头一看,哼,又是冥若这奶油娃娃!
“抱抱娘子,呜呜,是阿若害你受委屈了。”冥若说着,眼泪竟然簌簌的落下,好像自己做了件什么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事。
可能是受到冥若这种哀伤情绪的感染,又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八月也莫名感到鼻尖一酸,却又不想在这小不点面前哭泣,只是高高仰起脖子。
“阿若,你怎么又变回去了?”八月有些疑惑地问。“你看上去,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啊……”她瞧了瞧他瘦小的身板,满脸担忧。
哦?营养不良?一张坏坏的面具脸突然凑近到八月的跟前,面具之下,藏匿着诡异的微笑:“我可是随时都可以和娘子成亲洞房哦!”在说到“洞房”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显得笨拙而害羞,但他还是捏起小粉拳,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说毕,他就仔细观察起八月面部的表情。可是,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那灿如朝霞,甚至也有些“狡猾狡猾”的笑。
望着这样疏离的笑容,冥若觉察出了一丝的不对经。真正让他感觉心慌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觉得眼前女子散发出的气息和以往的不大一样。虽然他的法术不高,但还是能够觉察得出。
“娘子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望阿若了?”冥若收敛了笑容,满怀担忧地说出心中疑问。
“哼,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让我受委屈了,连我为什么来这里都不明白?”八月嘟哝着嘴,有些不满。然而,她就在这和冥若生气的瞬间,心情也释然了许多。
“阿若,你知道吗?我再也回不去阳间了……我死了。心,这里,死了。”她轻轻地说,说得云淡风轻。
冥若听了,豁然睁大眼,变得怒不可揭。他倏然抬头,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问:“北安王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个孽障!”他说这话的口气,倒像极了尊师一类的长辈,一本正经。
“我怀了他的孩子……可他又害死了我,也害死了我腹中的胎儿……”八月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她好想流泪,却又不想被人发现。
“娘子,想哭就哭吧,这个给你。”冥若说着,递过一个大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