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穆信却仍立在原地,窗外阳光正好,露水清澈透明。
*
药材是在那日晚上运送到的,邱相鸣被捕后,穆信也随之被送去了城郊军营。
接下来的几天里,便是无休无止的吃药和昏睡。
且说那邱相鸣本是个书生,却在回乡后潜心学习医药之术,也不怎的发现一种可传染的皮肤上的病,若是一直不得以医治,便会成为致人死地的绝症。故而所谓的赤血症其实也并非无药可解,不过是众人没有吃到良药罢了。
短短七日内,军营之中的病人已有大半痊愈回城,穆信也已大好,虽未得批准回去,但也正乘此机会能好好休息一番。
初然的病比他好得快一些,此刻却不在自己营帐中,穆信四下里没有寻到她,最后被却是曾澍远告知,初然在他母亲帐中帮忙照顾。
普通百姓住的是寻常的营帐,其中难免好几人挤在一个帐子力。穆信掀开帐幔时,就见得屋内三三两两抬起头来看他。
初然刚在收拾药碗,一瞧得他,方满脸笑容。
“穆大人,你怎么来这儿啦?”
穆信放下帐幔,慢慢走进屋里,举目打量,口气淡淡道:“四处不见你,所以过来看看。”
曾澍远的老母亲就躺在离门不远处的位置,眼下半醒半睡,才吃了药她懒得与人打招呼,索性翻过身背对他们,装作熟睡的模样。
穆信倒也不在意。
“曾书生的娘年纪大了,好的比较慢。”初然一面把床铺整洁,一面转头对他道,“估摸着还要再等个三日才能好全——你呢?”
因听她问起,穆信这才道:“差不多了。”
视线往初然身上扫了扫,比起几天前,她脸上的红斑已消失殆尽,面容也愈发红润起来,看样子的确是好了。他心中释然,不由松了口气。
“听石晏说,这罪大恶极的犯人就是那个唐家药铺的掌柜?还是你们俩给逮着的?过程一定很有趣。”初然直起身子来看他,表情颇为遗憾,“可惜我那时正病着,否则也随你们去了,那个地下石室,石晏可说得绘声绘色的。”
“那地方没什么好的。”穆信皱着眉摇头,暗自无语,这石晏指不定添油加醋了一番,“尽是血骨和毒药草,你去了反而会觉得没意思。”
“当真?……”初然撅撅嘴,垂眸鄙夷道,“这个石晏,又骗我。”
自顾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突然又兴趣盎然地扬起脸来,双目晶晶发亮:“适才管事儿的一个禁军的官爷对我说,明日我就能出去了。石晏早跟我讲,过几日城内会有个灯会,特意庆祝祛除瘟疫的,那场面一定热闹得很,你也去么?”
见她总算是精神起来,穆信也不自觉莞尔微笑:“我恐怕明日还不能回城。”
“那有什么,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了。灯会还有几天呢,不着急。”
尚没开口回答,却听她又飞快地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把药碗洗一下,晚些时候再聊。”
帐外的阳光在她撩开帐子的一瞬投射进来,暖意甚浓,穆信不禁轻轻弯起嘴角来,静静看她端着托盘,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仿佛是遇上什么极其开心的事情,自己的心中也格外舒适。
“啊,穆大人。”
曾澍远从别处而来,就见他在帐中这么站着,一时有些不解:“您在这儿作甚么?”
穆信轻咳一声,敛容肃然道:“没什么。”
“哦……看见初然姑娘了吧?方才我瞧她端着药碗走过去呢。”曾澍远仍旧是挎着药箱,在他娘的床边坐下。
大约是听到曾澍远的声音,床上躺着的老妇人这会子转身过来。
“娘,你感觉怎么样?”
“哎哟,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腰上有点儿酸疼。”她锤了锤,叹气道,“人老啦,不中用了,也是常有的事儿。”
“别瞎想,您的脉象很正常,也没有发烧了,想来再等个几天咱们就能回家了。”曾澍远笑得温柔,伸手去替她捏间锤腰。如此之孝顺,引得周遭的几个病人连连称赞。
“莫大娘可有福气了,瞧这儿子这样的听话懂事。”
“可不是么?您家澍远呐,此回算是协助官府有功,听人家说,王爷要亲自引荐他去宫里的医官院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他们二人母子情深,穆信也觉得自己在这儿杵着有些碍眼,一手掀了帐子正将出去,背后曾澍远的娘亲莫大娘忽然幽怨地叹了口气,说道:
“啊哟,他这听话懂事,我还不知道呢?可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时候给我抱个孙子回来,那才叫孝顺呢。”
曾澍远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瞧您说的,也得有人家姑娘能看得上我的啊。”
“怎么没有?”莫大人一说起此事,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瞪他道,“我看那个凤姑娘可是个极好的丫头,长得乖巧,人也听话,都不嫌弃我这老婆子,每日来帮我送药端药的。”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见得穆信还没走,曾澍远有些尴尬,“凤姑娘……人家又不一定对我……”
“你不说你不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没那意思?”莫大娘不依不挠地揪着他袖子,“你娘我可是说真的,那么好的姑娘,咱们得先下手,等我病大好了,就上她家提亲去。”
“这……这怎么行!”曾澍远大惊,险些把手边的药箱打翻。
莫大娘嘴巴一撇,也懒得同他多话,慢悠悠地又躺了回去:“我不和你扯淡,到时候你只管跟在我身边儿便是,我说什么,你应着,别的一个字儿也别多说。”知道自己儿子脑子虽好使,嘴巴却不灵光,莫大娘闭上眼睛,在心中慢慢儿盘算。
穆信从帐中走出来,眼前的景物竟有几分陌生,他定了定神,在原地站了良久良久,随后才往自己住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多少人被我的标题和提要给骗进来的,啊哈哈哈。
昨天有事没有更,这几天有点忙……然后遇上了一些感情上的私事,所以更新如果不稳定的话,大家请见谅哦。
^_^固定时间10点半,没有的话今天就是没有啦
☆、【涟漪万千】
仲冬初二,冬至已过,北风不定。
苍茫的天空,一片淡白。
汴梁城内街道两旁的帷幔随风翻滚,人群簇拥着一辆囚车,正缓缓往刑场而走。
底下的百姓无一不是愤恨满面,甚至恨不得亲手手刃此人。
“邱相鸣,你这个王八蛋!居然卖假药给我,枉我这么信任你!”
“狼心狗肺的东西!害得我家三人全部得病而死,我今日要你偿命!”
“杀了他,杀了他!”
……
有人往那囚车之内扔来石头,正中囚犯的前额,登时血流满脸。
尽管如此,囚车里的人依旧风轻云淡,表情波澜不惊,他双手虽被束缚,身上也全是伤痕,但至始至终都不曾睁开眼睛。嘴角凝着一抹不屑轻蔑的笑意,瞧着尤为刺目。
街道的一边,十六七岁的少年静静伫立,视线随囚车移动,千愁万绪,脑中却时时回想起那日的一些话语。
对于他而言,复仇即是快乐,既然目的已达成,那么死……也能心满意足了吗?
细思不明,再思极恐,遂不愿多想,转身回头,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去。
此时,街的对面。
初然也在人群之中踮脚观望,邱相鸣的侧脸恰好从她眼前闪过,心头顿觉奇怪,不由蹙起眉头来。
“这人还真是乐观得紧呢,都这时候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身旁有人听得她喃喃自语,冷哼接话道:“他就是个疯子,以杀人为乐,当然笑得出来了,想我家中的姊妹都被他害死……哼,砍头还便宜他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的壮汉,初然转目过去看他,但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圆瞪,可怕至极,想来是恨其入骨。
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初然只好又抬头去看囚车——车已驶出很远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人群立马拥挤着跟上去,周遭吵吵嚷嚷,她却觉得有些无趣,方闪身寻了空隙出来。
站在街上,万人空巷。
这次自己因为得病,在城郊结结实实的被关了一个月,如今疫病祛除,京都又恢复如初,可她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说不清道不明。
难不成会是由得什么人的缘故么?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宿府,大门尚且敞开,她举步就往里走。
“哎呀,回来啦?”
正对面就迎上在验收货物的陶木晴和宿兮二人,初然愣愣了一会儿,方点头。
陶木晴对着下人吩咐道:“东西没有问题,在仓库里搁着吧,晚些时候我会唤管事儿去复查一遍的。”
“是。”
说完话,她又扬起脸来朝初然笑道:“身子好了就知道往外面跑,这回又去哪了?”
“今天是邱相鸣行刑之日。”初然把披风取下来,拍了拍上面的风尘,“我适才去看了看。”
“杀人砍头有什么好看的。”陶木晴沉下脸来,瘪了瘪嘴,“那样的人,看了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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