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楚想了想,道:“那他们也可以以归降的名义,投奔大唐。”
“族长原是这样打算的。”老妇叹了口气,“怎料当时那带路的一个中原人贪图我族中财宝,将我们引到南蛮荒凉之地,就抽身溜走了。”
“后来,族长引领我们到了绝行谷,此地地形奇异,易进难出,多少年来都没有外人来打扰过。”
她口气里敬仰之意满满,穆信和初然对视了一眼,总觉得此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听你这么说,倒是和东晋的那位大诗人写的《桃花源记》颇有几分相似呀。”初然似笑非笑地看她。
老妇人面色如常,喝着茶水含笑道:“老身书读得少,姑娘说的估计也没听过。”
“哦……”
众人正说话间,院子外面有人轻轻敲了几下门,老妇伸长脖子望了望,高声问:
“是哪个在叩门?”
门外是个年轻人应她:“兰阿婆,我是虎子!”
“进来吧,没关门。”
听那人一面应着一面推门进来。
众人看去,只见是个农夫打扮的小伙子,身材精瘦,生的高高大大的。
那人一进屋,先没急着搭理这老妇人,反而左左右右将初然等人看了个遍,脸上居然笑起来:
“几位果然在此。”
穆信抬手朝他抱拳施礼道:“请问阁下寻我等何事?”
“给几位恩人问好。”小伙子规规矩矩地作了揖,恭敬道,“族长听闻几位外来的贵客将村中的百岁寿婆婆送了回来,心中甚是感激,便让我来请几位前去族长家中做客,以尽地主之谊。”
石晏听罢,面露喜色:“你们村长是要请我们吃饭么?”
“正是。”
初然轻摸了一下肚子,老实道:“正巧我也饿了。”她赶路时只吃干粮,已连续吃了好几日了,还真有些怀念油水的味道。
温子楚朝穆信那边看了看,心道,这老妇人的话听着有理有据的,况且他们几人进村,村中之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古怪,想来不会对他们几个外乡人怎样的。一会儿用了饭只管向那族长要几匹马,上路也方便些。如此盘算,他便点头道:“既是这般,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村长的家果然便是村中占地最大的那座房屋,红柱青瓦,石础木撑,门前的木柱上尚有极为精致的雕刻,盘旋而上,似乎是麒麟,却又不怎么像。
屋内院舍左右八间,厅堂内地面上铺有一张厚厚的老虎皮。
那村长已在屋等候多时,他年纪大约五十上下,衣衫普通,相貌平平,下颌一缕白须,表情上却有几分威严,看上去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站在他旁边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浓眉小眼,肤色黝黑,目光犀利,眉目里有几分像他。初然猜测多半是他的子嗣。
进了屋,客套了几句后,众人纷纷落座。那村长同穆信和温子楚寒暄了一阵,方道:
“我村中已许久不曾迎来外人,几位远道而来,又与我族人有恩,不如在村里住上几日罢?”
温子楚面露难色:“这……”
穆信朝他施了一礼,推拒道:“实不相瞒,我一行尚有要事在身,因山中地形古怪走失了路,才误闯此地,本就不该叨扰太久。不知族长能否卖马匹两三只,我等就感激不尽了。”
温子楚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对,望族长能行个方便。”
“马匹……”见他轻抚胡须,抬眼向那边的男子瞧了瞧,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倒不是我不肯割爱。我们乌洛侯一族从来不出此山,平日最多也就骑骑那耕田的水牛,马匹不常用着,故而已许久不饲养,此刻村里恐怕寻不到马来给几位了,还望见谅。”
初然正捧着茶杯喝水,听到这里,她便转过头来问道:“你们真没出过山谷?不见得吧?
我方才在村口看见有位大叔耕田时用的是脚踩的踏犁,这东西兴起不久,若是你们没出过谷,却又是哪里弄来的?”
村长微微一愣,继而道:“这位姑娘倒是瞧得仔细。话是没错,其实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便会派遣几人出谷采买些种子,也会向当地的人学习新的活计。因此虽我族人不出谷,但对于外界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那大唐早已灭国,如今乃是大宋的天下。”
说完,他又很庆幸地摇摇头:“听闻北方的契丹尚对中原虎视眈眈,看来战事还未平息,这外头依旧乱的很呢。”
温子楚同穆信皆是皱了眉头,沉默不语。
这人的话也不无道理,前些年辽宋盟约后,看似一切风平浪静,但在战争之上大宋军队无论从训练还是体质来看都远远不及契丹人。漠北生长的这些野蛮子天生的好气力,又勇猛无匹,说是结盟,实际只是宋贪图安乐不愿再战,宁可委曲求全上交岁贡罢了。
初然心里暗自冷笑嘲讽,刚抬眸时,恰看得上座的那位族长目光灼灼地探过来。她打了个冷战,急忙缩了缩头。
说来这族长从进屋起就一直时不时地打量她,瞧他一副威严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心里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她只得拉了拉身侧穆信的衣角,后者轻轻偏头,低声问她:
“何事?”
初然也压低声音,窃窃道:“那村长如何一直看着我啊?我瞧不是什么好鬼,咱们吃了饭还是赶紧走罢,我右眼跳得厉害。”
穆信听她这般说来,回头也瞧了瞧,心上不由一沉,虽没答复,却是点了点头。
族长同温子楚说了几句话后,向门外望了一番,继而道:
“几位恩人想是还没用饭,我已吩咐厨房准备酒菜,稍等片刻便好。”
温子楚礼貌一笑:“多谢族长款待。”
石晏给自己倒了杯水,远远地就闻到饭菜的香气,他心情大好,喜道:“果然有鱼呢,这下好了,吃饱了下午也有力气赶路。”
见那族长转身同旁边的人耳语了一会儿,方回来坐下,瞧着温子楚的穿着打扮,忽而问道:
“恕我冒昧,不知几位是哪里人?往哪里去?”
温子楚依言答道:“我们乃是京城人士,此番……”他说罢看了初然一眼,莫名其妙地轻咳了一声,“此番不过趁着秋高气爽,故而带了家仆邀友人一同往南边走了走,这会子正往家中赶呢。”
“哦?”听他如此道来,这族长的脸色微变了一瞬,他目光移到初然石晏二人身上,“原来两人是这位公子的家奴?”
初然:“……”
温子楚适才只说家仆和友人,穆信自生的气度非凡,一表人才,故而不会被归为家仆一类。而年纪尚小的就只石晏一人,初然一介女流,族长理所当然认定她是个丫鬟。明摆着是温子楚口上戏弄,初然吃着闷亏也没法反驳,心头不住翻白眼。
石晏是眼睁睁瞧她表情不悦起来,连忙应道:“啊……对对对,我是家仆,我是家仆。”
族长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二位公子器宇不凡,又是从京城而来,莫不是王公贵族微服出行?”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温子楚与穆信心中皆惊,暗暗思量了少顷,穆信方道:
“族长过谦了,在下只是在京城衙门之中供有一职;至于温公子……则出生书香门第,其父不过是学士院从八品校书郎,也算不上什么大官,并非王公贵族。”
“原来……如此。”说话间,初然见他又同旁边的那人对视,似有所思。大约也不清楚穆信说的这个官职是大是小,乌洛侯族长一时静默着不再说话。
初然几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是心中猜疑,面上却也不显露什么。气氛慢慢陷入僵硬。
“族长!菜来了!”
门外飘来菜香,初然抬头看去,不远处正有个端着盘子的朝这边行来,她还没看清是道什么菜,那族长蓦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
“做的甚么?”
那送菜的似乎没明白他何意,结结巴巴道:“……族长,便是按照往常那般做的菜式啊。”
不想族长低头看了看,却厉声呵斥道:“胡闹!这是京城里来的贵客,岂能吃这等粗糙食物!若是传出去坏了我部族的名声,别的还以为咱们待客不周,不知礼数!
我原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小小事情都办不好,教我怎么放心!”
那人被训得狗血淋头,大气也不敢出,就在原地呆呆站着。
众人面面相觑,虽愈发不明所以,但心头还是感慨这乌洛侯族当真好客,不过一两道菜也至于这般严厉。
初然到底多了个心眼儿,趁那族长出门训人之际,忙飞快给其他人一人分了一根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瞧那族长说话苛刻,穆信易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便上前打圆场。
“族长客气了,我几人也不是什么金贵之身,随意吃一些便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那族长回头来对他施礼道:“恩人坐着吃茶便是,我再吩咐他们做些别的。这外族的菜肴,我恐几位吃不惯。”说完,他又转身喝道:
“还不快去准备!”
“是,是……”端菜的小伙儿连连点头,穆信尚没看清相貌,他就飞快跑回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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