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风俗,自来皆是男子休妻,鲜少出现女子休夫,大陆上曾休夫的女子少之又少,最近的一个也是千年的事。
若休书生效,无疑的,宁都凌家凌云志很荣幸的成了千年以来被休的第一男。
震惊。
人们被震惊得张口结舌。
而居于一家普通人家三楼的三人,已满面惨白。
他们所在的地方,在大街的近中间部分位置,屋子很普通,是一间以屏风隔离成里外两间,摆着些粗糙的必备用品,临街的一方开着一扇窗,依窗放着桌。
桌前坐着一个穿紫袍,戴着银色面具、头顶玉冠的男子,他的身后立着一男一女,那两人,赫然就是从墨家离去的那青袍男子和宫装丽人。
三人的视线,远远的落在浮空的一方白缎上。
坐着人,手中捏着一只琉璃杯,那只杯子却化成了粉,但仍维持着杯子的样子,里面的水也没溢出。
玉冠紫袍男子似被雷劈了般,一动不动的望着,眼中浮出深深的痛。
痛,从眸子里流露了出来,化成悲伤,浓得像水,倾泄一地,它似苍穹一样无尽无空,将整人地方漫淹。
悲伤如火,灼烧着每一寸空气。
怔忡的一男一女,霍然大惊。
“殿下-”宫装丽人低低的唤了一声。
好似被雷击中,紫袍男子冷瑟了一下,无力的垂下手,那只被捏成粉的杯子,忽的消散,连着里面的水也忽然消失。
青袍男子垂在袖子的手一紧再紧,抿着唇,仍然没有说话。
宫装丽人双眸水光盈盈,几欲夺眶而出。
白缎之下的人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唰唰一
如雪片的纸片,从空散落,无目的落到呆愣的人们身边,
茫然中的人,下意识的伸手,将飞至眼间的纸片抓住,又藏入袖子中,眼睛仍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凌云峰仍定定的僵在空中。
凌家人也个个面无表情。
举着手指的男子,视线平平的自凌家众人身上一略而过,手指一动,下移,弃了三色巨剑,随之,轻轻的弹了一下指甲。
弹甲之声轻轻,似玉轻碰。
而就在他那弹指间,三色巨剑光芒一跳,偌大的一把剑连同三种颜色忽的散开,像是碎了般,化为无数细点,点点光芒被风一吹,无迹无痕。
呼-
滞空的少年直结下坠,红衫飘动,扬起风声。
呆怔着的人们的视线,默默的随着少年移动。
下坠的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好似吓呆了般。
墨泪眨了眨眼。
还别说,他的姿抛还满好看的,广袖招招,似舞女起舞时甩出的连环水袖,衣袍同上翻起与黑色的发丝共舞。
众目睽睽中,一抹红下落,下落……
卟咔-
他终于落地,腹部先着地,然后,下巴磕地,因为腹部先触地,重心便成了头,他的下巴重重触地,磕出一声脆脆的声音。
少年面朝黄土背天,标准的狗啃泥。
嘶-
抽气骤起。
凌家几百人仍然僵如石像。
少年趴在地,竟没爬起来。
呼-
当少年落地,空中的白缎也张扬着下落。
人们的视线,不禁又望向上空。
那书着文字的白缎悠悠飘荡,竟慢慢荡向花轿那边。
当它下落到距地约一丈左右时,弹指将巨剑弹灭的男子,又弹了弹指尖,随着那一指,空中白红缎呼啦一下下沉,又一闪,飞向花轿。
谋杀新娘?
瞬间的人们心头浮出一个猜测,惊恐如潮水般漫上双眼。
那一抹白,从人头顶越过,飞到花轿前方,“呼”的擦着帘边一撞撞进轿内,那轿帘摆动了一下,又复归原来。
轿内没有传出声响。
噗嗵-
周围只见人一片心跳声。
牛!
墨泪心中涌起高山止仰般的崇敬,男人真的够牛叉,她只写个休书以羞凌家,他更绝,直接拍倒凌家公子,又将休书送给新娘看。
不得不说,这招够绝。
他的意思就只一个:你夫君乃本门子孙不要的破鞋。
历来只有男休女,凌家被女所休的男子本就没面子,成为被休男子的妻子,更加没面子,除非是没脸没皮的人,否则心头总是免了郁闷,如果女方郁闷被男子察觉,两夫妻之间必定出现隔阂,有了间隙,感情自然就会出现裂痕,夫唱妇随便只能成为梦想。
男人随手一招,真可谓是一石两鸟。
而她心中也极为赞同,如果可以,她会拍爪子支持。
男子收回手,负手而立,眼无表情的俯视着趴于地的少年:“钟氏祖训,欺我族者,十倍还报,辱我子孙,倾力以报,少主才赐休书一封,便宜了你凌家,若非少主在此,今日定叫你凌家喜事变丧事。”
北域钟家?
凌云峰心中大骇。
他想爬起,但,身上似被压了无数座山,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更令人惊骇的是,那力量只禁锢了他的自由,却没有造成伤害。
他想说话,可偏偏张不开口,心维是自由的,嘴却被封住了,怎么也吐不出任何字句。
不能动不能说话,心中大骇之下,他急的眼珠外凸。
围观的人,彻底呆傻。
不说他们,就连隐在暗处的许多人亦晕乎了。
之前,他们或许只是怀疑白袍少年是北域钟家人,这当儿,不消说,人人都确信无疑,墨家六少夫人,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然出自北域钟家,还有比这令人震惊的么?
男子的话,注定让无数人后悔,无数人心惊,而他,宛若从没想过其他人的想法如何,只淡然低眸:“少主,可还有吩咐?”
温润的嗓音,温柔的语气,与之前的冷硬相比,有天壤之别。
左侧的男的子,始终没有任何表示,连眼皮都没动。
我擦,还真给面子!
墨泪那叫个汗啊,心中冷汗阵阵狂洒,她只不过随意扯了个小谎,瞧瞧人家多大度,竟然还来帮着圆谎,演戏演得比她还逼真啊。
别人这么捧场,她也不能拆台是不是?当即一挺小腰杆,轻抬下巴,以无比轻蔑的目光瞟了凌家迎亲队一眼,才轻轻点头:“一群争名夺利的小人无资格享受本少主教训,我们走。”
右侧的男子眼皮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内心无语,混小子的架子端得还真足,这气度这反应,一点不输自家的那几个后辈。
想归想,手一探,一手揽起人,弹起飞空。
左侧的男子与他同时跃起。
两人在空中一旋身,白光一闪,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竟到了几千丈之外,再一闪,消失于一片楼舍中。
附近的人,只觉眼前花了一下,根本不知那两人去了哪一方。
在两男子携人离去时,暗中隐藏着的许多亦悄无声息的离开,一个个走得无声无息,并没有引起旁人的关注。
当两点白光没了影儿,凌家几百人似触电般冷抖了一个,先是茫然四顾,随之思维清晰,当曾经发生的事从心头重回一遍,一双双眼里浮出深深的骇色。
而摔趴于地的凌云峰,先是动了动,再一撑地站起,一声不吭的瓣下颚,“咔”的一下将撞得脱臼的下巴给整回来,又极速的望向四周。
两旁的人表情茫然、木讷。
瞅一瞅,他抿着唇,翻身上马,冷冷的喝出一个字:“走!”
乐队愣了愣,又奏起乐,队伍又有条不紊的前行。
此时人群都被之前的事弄得满脑子了晕乎乎的,只是呆呆的看着迎亲队自眼前走过,也无人细看,若仔细观察必会发现,凌家人的步伐比沉得而缓慢,落地时依稀有了脚步声。
看着又移动的队伍,墨家宾客一片沉默。
他们当中有些民略有修为,虽然在脉修人士面前不堪一击,耳力却比寻常人更好,自然也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些远方的对话,尤其是男人的声音虽不大,却偏偏声传数里,传到他们耳中,清晰得如就在近前。
墨六少夫人是钟氏子系。
这一则消息似一道烙印烙在了人心的心中,几乎将他们打击得差点崩溃。
曾经,他们一度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不过是运气好才成为蓝尊,谁曾想到,那看似普通的小小女子却有如此背影?
可笑啊可笑,可笑他们有眼无珠,错把明珠当鱼目,若是与墨六少夫人关系密切,何愁身价不水涨船高?
恨,一个个只恨知道的太晚。
他们还好些,墨自勇却已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他哪会任那小贱人那么早就死去?
恍然间,他又想起父亲临终时未说清楚的那句话,也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一直纵宠墨泪了,父亲与四弟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才对墨泪宠爱有加,所以才说“天要亡我墨家”,四弟才说“祸事近矣”,如果钟家知道钟氏之子孙的死,想踏平墨家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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