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何澹澹怅然。现在两个人说话,终于也只能这样客客气气的,十年前的所有刷回空白,有再多想念,只能压在心里;有再多疑问,问了也没有意义;有再多关怀,也只能悄悄去做,不能说出来。
因为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了。
“皇甫。”何澹澹望着脚下飞涌的云层,现下终于到了一个没有人偷看偷听他们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对皇甫说些什么了,“你刚才实在不该那般回护我。你妻子都那么生气了……你该好好向她解释才是。”
听到那句“我就是心疼她,就是不许你说她”时,她的心明明痛得像要裂开了,那裂缝中并未渗出鲜血,而是伸展出艳丽的花朵。艳丽得刺目,却结不出任何果实。
她只能拒绝。只能说,你不该这样的。
“呵呵。”皇甫很少笑得这样干涩,“是啊,就算回护,也应该是他,不应该是我。”
何澹澹低下头。两人一路无话,直到了苏州地界。皇甫路上急匆匆的,等脚踩到了实地,脚步反而轻松了起来。因为最重要的事,他已经在路上部署完了。
苏州一派风平浪静,巡街的捕快神情轻松,不像有大事的样子。皇甫道:“饿了吧,想吃什么?”
听他这样说话,不像是来办大事,倒像是来游玩。何澹澹问:“不去万刃堂么?”
“老梁家那个厨子做的鸳鸯五珍荟是一绝。可惜那家伙现在忙着,咱们只能先不去了。”皇甫仿佛没听到何澹澹问话,指着前面的酒馆道,“那个馆子,也是老梁开着,好像还不错,咱们那家吃去?”
“你——你怎么都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吃。”何澹澹也不懂皇甫在搞什么鬼。皇甫道:“边吃边说。”他轻轻托了何澹澹后背,带着她进了璃光小馆。
春夜风微寒。皇甫未吃菜,先灌了两盅子酒。何澹澹看着他喝。两人的视线,隔着火锅腾腾的热气。其实两人也很少对视。大部分时候是都低着头,若有所思。
“你还记得阿醒么?”皇甫忽然抬头对何澹澹笑道,“那个叫孟醒的,很会做暗器的小男孩?”
阿醒……何澹澹仔细回忆着。对了,她带着皇甫去沉月湖疗伤的时候,是那个叫阿醒的小铁匠追过来。何澹澹道:“记得。”
“现在万刃堂就是他在打理。”皇甫道,“他年轻却很老道。再加上老梁上下打点着,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皇甫也给何澹澹斟满了酒:“不陪我喝点?”
“你不怕喝酒误事?”见惯了大事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吧。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既然等的同时不能再做什么,那不如喝点。”
这个时候喝酒……也好吧。何澹澹记得,初识皇甫那天晚上,两个人便是毫无顾忌得把酒言欢。那个时候的生活还那么简单,遇到一个对的人,便可以和他痛快喝一场,从天黑喝到天明,从醉喝到醒,不用管明天会发生什么,需要戴上什么样的面具,拿上什么样的武器,和什么样的人博弈。
何澹澹忽然也想喝酒了。她满饮一杯,又自己给自己斟满。
“你知道吗。”皇甫说道,“其实这一趟,我自己出来就能办事。可是……是我故意要带上你的。”
何澹澹心中一动。
“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十年我……我真的挺累的。就是有时候闲下来,忽然想不起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干了些什么。”皇甫眼神中流露出迷茫的表情。他双眼望着窗外,仿佛在思考着很遥远的事情,“追名逐利,尔虞我诈,没有别的了。”
何澹澹不明白皇甫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只是静静听着,他喝一口,她也喝一口。
“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当年的事。梦到……梦到我一个人走在下雨的街上,梦到着火的花灯,梦到你。”
“别说了。”何澹澹苦笑,“那,都是梦而已。”
“是啊,只能留在梦里了。”皇甫长长一叹,稍稍平复心情,道,“这些年,羊脂还是对你很好吧?”
“如你所见。”
“呵呵。”皇甫笑了,眼里泛着星星一样的光彩。他举杯道,“祝你们幸福。”
何澹澹恍惚。皇甫特意带她出来,就是为了跟她说这句“祝你幸福”吗?这样的结束语,让何澹澹的心彻底冷了。这样的话,感觉就像“你我已经彻底没可能了,再见吧”。
何澹澹捏起酒盅与皇甫轻碰。皇甫又道:“我……对不起。我做的那些事不配得到原谅,不过还是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何澹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脑中嗡嗡响着,过了好久才恢复正常的思考: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扔下我,还是抛弃我,娶了别的女人?
你打算用对不起来作为我们之间的结束语。
对不起,我只能辜负你。我已经辜负了。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任何解释,也不用解释,反正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何澹澹感觉自己快疯了。她当然知道她和皇甫之间再也不会有以后,可是当皇甫说特意带她单独出来的时候,她竟发狂得希望皇甫对她说些什么——对她说这些年他并不幸福,他并不爱白葭露他爱的仍然是她何澹澹……
她万万没想到她听到的竟然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她真是觉得自己可怜,可笑。
何澹澹冷笑着,眼泪不争气得簌簌落下来。
她早就不会放声得哭了。眼泪成串得掉下来,那样沉重,仿佛融着千钧的苦涩。
“澹澹,你……”
皇甫探身去摸何澹澹的头,手却被她重重打了回来。何澹澹道:“谁要听你说对不起!”
“澹澹,别这样。”皇甫看到何澹澹哭,心里也很不好受,“我真的很后悔,那段时间,我不该和你生气,不该气你伤我师父。我早知道我师父那个人说话很难听的,有时一言不合我也会和她吵起来。反正当时……唉。别不过那个劲儿来。”
皇甫将手放到何澹澹肩膀上:“你知道么,当时我真的很气你。我为你喝了妖刀酒,那玩意折磨得我就剩半条命了,可你却丝毫不领情,还要怨我窝囊……我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日日盼着你来看我,好容易看到了你,却看到你对我师父动手……我真的是要气糊涂了。”
113.冰释
更新时间2014-4-7 10:04:16 字数:3056
皇甫直接用指腹帮何澹澹擦去眼泪:“在你最难的时候我没能帮到你,我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以后好好和羊脂过日子吧。真的,祝你幸福。”
听到皇甫这样说,何澹澹再次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怎么,我自己不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吗?我为什么要你来嘱咐?你怕我忘不了你,再来纠缠你,打搅你的生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看到何澹澹哭得更厉害了,皇甫不知所措起来。若在以前,他总能把何澹澹哄笑,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的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从前那种方法了。
“我自己会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用你管!”
何澹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她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气。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何澹澹这样哭,皇甫很恨自己,恨自己让心爱的女人哭得这样难过。十年生意场上的历练,已让他不像从前那样冲动莽撞,可是现在何澹澹要把他的心给哭碎了。他忽然握住何澹澹的手道:“澹澹,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发誓一定要把你抢回来,就算你的心变了,我也要把你的人牢牢抱在怀里。可就在今天白天你在我家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你和羊脂之间那样自然,那样亲切,我已经明白,不管是你的心还是你的人,都没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
何澹澹忽然停止了哭泣。她抬头望着皇甫,眼泪依然簌簌落下来。她哑着嗓子道:“你说什么?我离开你?我的心改变了?什么意思?”
“你……”皇甫皱眉,他心内忽然警觉起来,“你忘了?那天我妖刀酒的毒又发了,躺在床上发高烧,你跑进房间跟我说,恨我不能站在你那边,恨我不能跟你一样爱百妖,你再也不爱我了,要离开我……我问你去哪里……你说,你说你要跟羊脂在一起,叫我永远都不要再找你。”
不对吧。何澹澹摇着头道:“不,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喧闹的酒馆忽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心中波涛汹涌之声。皇甫疑道:“不可能。我当时虽然病着,但那明明是你的声音,你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会辨错!”
何澹澹头脑发懵。难道这十年她失忆了,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双手敲敲鬓角,闭着眼仔细回想。不,她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说这种话,因为这根本不是她内心的想法啊!
“我没说过。”何澹澹斩钉截铁道,“我确有一日去看过你,但是当时你说,你爱的是白葭露,而我不过只是白葭露的替身,现在白葭露回来了,你只想和她在一起。”
“我没说过。”
皇甫的神情告诉何澹澹,他们两个在怀疑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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