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去巡山 (秋零沫)

　　穆唯心中一惊，忙问：“什么意思？难道是跟回溯有关？”

　　“不。”他摇摇头，“在结界破碎的时候我便想明白了，竹葵姑娘会如此坚持用回溯来复活村民，是因为她知道，这场地震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穆唯惊愕地瞪大双眼，才发觉二人赶路的方向与原来有了偏差，愈是前行，周围的气息便诡异了几分。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地震，是解除凶兽封印带来的震荡。”他蹙着眉，神色有些不好，“先前你误入的结界，恐怕就是这周围的封印所在。”

　　穆唯愕然捂住嘴巴，适才想起那次在仙云洞外的山下，与阿苏一同闯入了一个结界，险些被瘴气侵蚀丢了性命。而今想来，她那时会进入结界，大约就是因为刚刚被解开的封印造成了山洞的扭曲，以及影响到了周边一带。

　　——竟然又迟了一步！

　　她不禁有些懊恼，眼前又浮现出竹葵那近乎崩溃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被瘴气侵蚀的生魂，的确是无法转世的，唯有消亡；这，或许才是竹葵使用秘术回溯的真正缘由。

　　“如今最少已经解封了四个封印了，这样下去凶兽迟早会被放出来。”穆唯拽着司玉命的袖子，咬着唇道，“你知道么，之前我梦到你去消灭了凶兽，但是你也死了，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将脑袋埋在他的袖子里，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莫名感到未来是那样渺茫，令她害怕到有些窒息。

　　司玉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个女子与当初的那个熊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止是她在成长，也同样影响到了他。曾经的他会帮助凡人，却不会在意他们的生死；不知不觉中，竟将她看的如此重要。

　　他抬手将她拥住，动作却倏然一顿，手落在了她的肩上。穆唯察觉到一丝熟悉的仙气，不解地抬头，一眼便瞧见从仙云洞的方向赶来的容轩，定在原地不动，始终没有上前。

　　“走。”她想也不想地拉起了司玉命的手，可没走多远，对方便反手拽住了她。

　　他定了定神，凝视着她的背影，默默道：“既然我们要在一起，有些问题你不应该逃避。”

　　穆唯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分明能感觉到容轩并没有走，她却没有转身，只是忽然笑了，却笑得有些可悲：“我没有逃避。你知不知道……他曾经亲眼看着我魂飞魄散？”作者有话要说：QAQ我终于知道为啥你们觉得虐了因为最近码字的时候我在循环腐草为萤我错了 这文是HE QAQ

34「阵雨」

　　雨声接连不断，像珠帘似的自山洞上的岩缝垂落而下，衬得整个山间都是那般寂静。

　　容轩不知是何时走的；准确来说穆唯也不清楚他走没走，只是在她与司玉命交谈之时下了雨，她便带着他前去一个山洞避雨，没有往身后看。

　　她抱膝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余光瞥见司玉命缓缓起身，收拾了些柴火，大约是怕她冻着，动作娴熟地生起了火，又将外罩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倚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死鱼命。”

　　穆唯忽然出声，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注视着他，久违地露出笑容：“好久没这样叫你了。”

　　司玉命目露微讶，淡笑而摇头：“你再这样喊，我会生气的。”

　　生气？

　　他的脾气总是好得像个棉花似的，她倒还真不晓得他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模样，遂笑眯眯地凑过去道：“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名字。”

　　“玉命？”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这个称呼是如此亲昵，脸颊也不自然地红了，却固执地扭着头不看他。

　　他微微笑了，凝视着眼前的火堆，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挺好。”

　　不知不觉二人又坐了良久，眼看着天色愈发昏暗，雨势却不停歇，今晚……怕是走不了了。穆唯侧首望着灰黑的天空，缓缓闭上了双眼，许久才道：“我起初……不怕冷的。”

　　她的声音很轻，莫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令司玉命微怔，但即刻明白她想与他说什么。

　　“我阿爹失踪的那天，也就是容轩的爹伏诛，他娘得了失心疯。”她抿了抿唇，在揭开那段尘封的记忆时，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艰难，“他娘觉得一切都是我阿爹的错，一掌拍碎了我的魂魄，好在元神未灭，我阿娘把我捎回去后，化了一万年的法力重聚了我的灵魂。

　　当时，容轩就在我的对面；我们年纪都小，他想出手帮我，但他不敢违抗他娘，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差点死去。后来我恢复了身体，却落下了怕冷的毛病，修为也是千年不见长进。”

　　她像个没事人似的耸了耸肩，但眼神却是难掩哀愁。司玉命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难怪。朱雀浴火而生，我倒真没见过怕冷的。”

　　“阿娘在把我送走之前，一直说我没用，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容轩。我从小就认识他，我知道他懦弱，我一直都知道。”她默默低着头，“后来他便开始避着我不见，起初我以为他是讨厌我，后来才发觉，他只是自责，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可不可笑？我没有疏远他，他却疏远我；我想要的不是什么道歉，从来不是。”

　　她说着用手捂住了眼睛，虽然没有哭泣，但一直在叹息。司玉命添柴的动作停住了，心里不知为何有几分烦躁。

　　先前，无论穆唯说什么，他都只是笑着应着好。他习惯有这个女子伴在身边，这与孤身一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但这是否是情，情又是什么，他却不甚明白。此刻听她叙述着关于容轩的过往，他竟难得地有些不想听下去，遂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穆唯一下子愣住了，被他从背后抱着，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莫名觉出几分用力，待她再次回神，已经完全挣脱不开了。

　　“你……你怎么了？”

　　他默然不应，指尖在她的发上摩挲了一会儿，闷声道：“别动。”

　　穆唯靠在他的身上，细细嗅着那令她熟悉的气息，忽地笑了笑，却嘟着嘴道：“我这么不长进，起初还被你的小徒弟给干掉了，不会拖你后腿么？”

　　“拖什么后腿？我们只是呆在云来镇罢了。”这话答得倒是干脆。

　　穆唯心头一暖，却没有表露，感到困意来袭，歪在他的臂弯里便睡了过去。司玉命垂首望着她酣睡中的面颊，轻轻在她眸上落下一吻，也准备靠在壁上歇息，咽喉中却又是一阵腥味，令他赶忙捂住嘴巴，丝毫不敢将她惊醒。

　　看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当穆唯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她感到自己正靠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还有什么人在捏她的脸；睁眼一看，是阿苏与阿芊睁大眼睛盯着她，一边一个，肉嘟嘟的小手捏着她的脸颊，像看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

　　“师父，阿唯醒啦！”阿苏抢先叫道。

　　“醒啦！”阿芊亦附和道。

　　出了结界之后，固魂之术应当不会再受到影响，于是司玉命便将他们放了出来。多日不见这两个小呆子，穆唯在他们的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摸着被捏得通红的脸：“谁让你们捏我的？”

　　小徒弟们赶紧往后一退，同时惶然摇头。

　　离开了竹葵所在的村落，几人向着原本的目的地赶去。尽管从目前的线索看来，结界大约已经被解开了，但若是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好歹能阻止下一次浩劫。

　　“啊，对了，这个东西。”司玉命忽然想到什么，取出了先前从李檀那里取得的重明教法剑，“我们应该把它还给奚道长。”

　　听到这个名字，穆唯微微皱了下眉，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柄长剑，视线落定在远方，“我去帮你还。”

　　“你不是不喜欢……”他说到一半，霍然间明白了什么，低低笑了出来，“你是不想让我去重明教？”

　　“知道还问。”

　　注意到她的耳根子蹿红了，司玉命笑而不语。循着瘴气一路跟去，很快便找到了事发的地点，但这回附近并没有村落，只有一座被废弃的道观，似乎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但里面却是一尘不染，像是被谁刻意打扫了一番。

　　此时的瘴气已经淡到几乎察觉不到了，司玉命带着两个小徒弟进了道观，穆唯则是前去重明教的分教送还法剑。这一路乘风，她速度飞快，却在折返之时遇到了不速之客。

　　原来当时容轩并未离去，而是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了此地，与她恰好迎上时，同样有些意外。

　　“你……不是应该在仙云洞呆着么？”她有些错愕地退了一步。

　　容轩蹙眉凝视着她，似乎也赶了许久的路，长衣如素，但神色却是不好，“阿唯，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穆唯微怔，看着这个伴着她长大的青梅竹马，莫名恼火起来，冷声道：“我不是想让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