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容九啊容九,你就是个白痴。
又一阵大风刮过,吹得窗户啪嗒啪嗒的响,我抱着手臂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走过去关窗。然后赶紧走回去倒了杯热茶暖身。
接着又是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我喝茶的手一顿,我很清楚这是什么声音,昨天信五爬窗进来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我默默地闭上眼,不耐烦道:“信五师兄,下次你走门行不行啊,别老是爬……”我边说边转身往窗边看去,窗就被我紧紧地吃在了嘴里,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自然地关上了窗,两步逼到我面前。
我咽了咽唾沫,再一次这样近的看着他,我有些紧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紧紧地看着我,唤道:“阿九。”
我知道他今早的那一句,我不认识她,是撒谎的,他认识我的,记得我的,无非是不想承认而已,怕被绯尘知道,他怕她伤心误会。我理解他,所以原谅了他。
我平静道:“你是来解释什么的?其实不需要的,我都知道,我会配合你的。”风止身形一顿,眼神中闪出一瞬间的惊讶和不解。
风止在我心中的样子,一直是宠辱不惊的,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何曾有一刻是这样失措的样子。
我很委屈,我从没有搞清楚过风止行事的路数,他去海棠苑的目的我没猜对,他帮安皓渊和柳初棠的目的我没猜对,他走的目的我更没猜对,他现在来的目的,恕我耐心不够,不想猜了。
风止见我没有反应,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大约他是在想,我为什么不问他一些问题,好比说为什么两年前不告而别,为什么会在西域,为什么会做了绯尘口中的丈夫。
我只是没有那个心了。
他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颤抖了一下,连躲开都忘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你找了我两年,是不是?”
我恨极了他这句话。
借着酒劲,我竟鼓起勇气对上了他的眼,道:“是啊,我找了你两年,不过就是想问你要张休书,你看,你不给我休书,我要改嫁也名不正言不顺是吧,对了,休书你应该早就写好了吧,拿来吧。”
说这段话的时候,我的心一阵的绞痛,我以为我可以很顺利的说完,说完却是这样的心痛。容九,果真你还是不够洒脱,是不是?
第六章
还不容风止说话,我便先入为主,拍开他的手,语气略僵硬道:“你不用觉得我找了你两年怎么样,我才不是要找你,就是游山玩水的时候顺道找一找而已。”
这两年我经历过什么,他分毫不知,他何曾有一刻考虑过我的感受,又何曾有一刻同我同甘共苦过?孝二师兄是夫妻之间要风雨同舟,熟不知亦有翻船的时候,我便是那个落入水中,慢慢沉下去淹死的人。
风止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阵的哀伤,也没有怪我拍开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两年前不告而别。”
我真的好累,我一个人默默地纠结了两年,好不容易信五说通了我,我答应只要在西域还找不到风止就回莲花山去,可偏偏一到西域就遇到了他,上天这样匪夷所思的安排令我汗颜,这果真是对我滥用契约术的惩罚?
风止确实没说错,我在怪他,却已经不怪他两年前的不告而别了,别人都是情深缘浅,我和他只能是缘深情浅,我有和他在一起不多的回忆,但是每每想起那些,都能足够支撑我尽量的不哭。
我嗓子有些干涩的疼,努力地忍住了自己泪,有些哽咽:“我没怪你什么,或许你当初选择不告而别就是不想伤害我,其实你真的对我挺好的,也算仁至义尽,我不多求什么,只要一份休书,还我自由身便好,否则我真的要像信五师兄说的浸猪笼了。”
我还是不够争气,不够坚强,不够狠心,所以才会流泪……
我紧咬着下唇,努力地不让自己抽泣出声,我曾经多么喜欢面前的这个人,我把一颗心都掏给了他,当我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我的夫君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当我知道这样一个人耶喜欢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纵然,我心态好,可这是我的第一段情,便被他亲手这样毁去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兮兮,我不可怜,我才十九岁,往后的路还很长,就算没有人像他一样陪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他流露出的那种怜爱的目光多么熟悉,一时间让我分不清真假,他的手复又抚上我的脸,轻柔地替我拭去了泪水,声音沉沉:“阿九,不要说这样的话让我难受好么。”我看到他空出的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做出好像心绞痛的感觉,原来还带动作表演的,我不太喜欢这样做作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心绞痛还是假心绞痛。
风止能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样的难受么?他能知道我的心也很绞痛么?
我一直很佩服那种杀伐决断从不优柔寡断的人,在别人的事情上,我一直都企盼着当事人处理事情速战速决不能犹豫,就好像安皓渊那样矫揉造作的人,我便是十分的不满,如果他果决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可如今事情放到我自己身上,却又是另一番心境,原来面上的那种果决,是需要付出心碎的代价的。
我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的平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自己和绯尘好好过就行了,哦对了,那个桑棋王子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人,你自己小心一些别让他发现了,万一你得罪了,造成大瀛和西域有什么政治上的矛盾就不好了,你不用给我什么赡养费,你看我用契约术也能赚些钱,虽然是不义之财,但是能撑着我过一天就是一天,这也算是我劳动所得,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话未尽,风止已经双手抓上我的肩膀,又贴近我一些,他表情显出一些错愕道:“你说什么?你又用了契约术?我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用么?”
风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反手挣开他抓着我的手,退后两步,怒道:“你管我用不用契约术,师父说了,这是在助人为乐,我助人的时候觉得很快乐啊,你管好你和绯尘的事就好,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风止站在原地愣了愣,看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偏激,他蹙着眉头道:“绯尘她……我会解释,可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知不知道契约术……”他的话戛然而止,后面全部咽入口中。
我很好奇契约术到底怎么了,它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将人送去极乐,而是还有些什么别的秘密?
我稍稍将和风止的死人恩怨撇在一边,又上前两步看着他,问道:“我知道契约术什么?”
风止答非所问道:“告诉我,你用过几次?”
我诚实地回答他:“加柳初棠,十六个。”
我看得出风止很错愕。
其实我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契约术会不会有些什么别的秘密,毕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两年我频繁的使用契约术,那一次还一下子送走了一家三口,身体的确开始有些异样,不过那都是短期的,后来也好了,现在平日里我也没什么别的感觉,难得会有些头晕发虚,大约只是我才疏学浅,还驾驭不好的缘故,嗯,当然可能这是我自己个人的想法。
风止道:“往后再不要用契约术了好不好?”他的手又一次抚上自己的心口。
我立刻怒曰:“你管好自己和绯尘就好,我的事不用你管。”
话题又回去了,风止一说这句话我就想到两年前他走的前一天同我含情脉脉的说这句话,一想到那一天,我就想到他第二天不告而别,这样一连串的一想到下去,我就心里窝火的很,就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些话来宣泄自己的愤恨。
只见风止长叹一口气,我就感到天灵盖一麻,整个人都不太能动了,这种感觉真是又熟悉又陌生。
我知道,风止又要秀出他的拿手技能,待我进某个人的意识了。
风止抱起我,往床上轻轻地放下,附身到我面前,沉沉道:“阿九,别乱动。”我看到他支起身体的时候,微微地皱了皱眉,身形也是一顿,今夜的风止有些奇怪,经过我粗糙的察言观色,他似乎一直在心绞痛?
其实我真是想打他,当然,还没来得及动手,又被他催眠了,一阵光晕加天旋地转后,是在我熟悉的虎安城的大街上。
这是要看谁的故事了?
我往四周看了看,风止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身后了,手却一直抚着心口,脸色有些不大好,我靠近他两步,问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风止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挡,正好将我和他隔开,他闭目深呼吸了一下,才声音稍稍沙哑道:“没事。”
可风止这个样子分明是很有事的表现,他刚刚那一阵阵的心绞痛大抵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确在痛,可是为什么痛呢?
我在心中嘲讽一笑,呵,总不见得是因为我吧,因为我说了那样决绝的话?
风止一直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这样一个从不在人前有任何失仪的时候的人,今天竟在我面前失仪了这样多次,果真新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