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还是信不过么。
不过我也理解。这世上,永远不要奢望别人替你保守秘密。什么“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种话说了毫无意义。你自己都没有保守住秘密,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守口如瓶。
“啊,我还有事要找义父。姐姐,这个还是你收着吧。”
齐涵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转头对齐靖说:“哥,我觉得,小妹说的其实有道理。咱们三个能有多少见识,怕是一辈子对着它也堪不破其中的秘密。守财奴守着金山饿死,与其这样,不如去请教义父。”
齐靖也踌躇起来。
“比起其他人。义父应该还是更可信一点。”齐涵小声说:“说起来,幻术还能那样神奇。我和哥哥经过那番历练之后,不管是功力还是眼界都觉得和先前完全不同了。那幻境中的人使的剑法精妙。还有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我觉得,我以前对江湖的了解实在浅薄,真不知道世上的人居然能想出这么多的鬼域伎俩。幸好在幻境中先经历了,以后若是遇到,也有所防备。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宝贵的东西书上看不来,别人也教不会。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才能学会……”
齐靖最后也点了头。
我揣着圆筒去见父亲。
“这是什么?”
“是玉河的遗物。”我轻声说:“据说是样十分要紧的东西,可是却找不到打开的机关。”
父亲拿了起来,只看一眼就下了断定:“这是江湖上曾经十分有名的苏艺工的东西。”
苏艺工?我好象听说过。
“是很久之前的人了,有人说他是鲁班传人,能做出各种人们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来。据说,现在的京城的布局构图,还有皇城的建构,都是出自他手。”
“啊,我想起来了。那这个,该怎么打开呢?会不会,干脆就是封死的?”
“不会。此人的脾气怪诞,有一点是从不改变的。哪怕是要做一样再严密坚实的东西,他也非得留下一线空隙来,这人一生中从没有做过一件不留生路的事情,可惜最后下场不好。这样东西如果是他做的,那一定是有打开的方法。”
“可是,如何打开呢?”
父亲将圆筒前后左右的仔细察看过:“没有错,是他的手笔。这人一向自恃机巧过人,若是设出一个机关来,那解法必定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才觉满意。”
父亲把圆筒轻轻放下,轻声问:“你昨天晚上出去了?”
“啊……是。”我点了点头。
“和纪羽?”
“嗯。”我又点了下头,终于把在肚里闷了半天的话说出来:“父亲,当年的事情,也许另有蹊跷。纪羽……还有,我自己,都不觉得那些事就是我做的。”
父亲怔了一下。
“父亲,即使我心有恶念,并且那些恶念从身上分了出来变成了另一个我,可是即使那样,我也不会对无怨无仇的人,甚至根本不认识的人痛下毒手。”
父亲微微愕然地看着我。
“父亲,昨天我是真很……难过。”我跳过了绝望这个词:“连你都那样说,我当时觉得万念俱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过来,难道这一次生命只是让我为曾经做过事懊悔和痛苦吗?”
“阿宁……”父亲的手抬起来一些,又放了回去。
我现在已经能平静地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
不过,心里头却忽然冒出另一句话来。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
师公也。
“当年的事情,我还没有全部想起来。也许我永远也都想不起来了。可是,我相信我不是恶人,我没有为非作歹。”顿了一下,我又说:“我一定会彻底将事情弄清楚。若是我亏欠了旁人,我一定会补偿赎罪,若是旁人亏欠了我,那我也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
今天家里有事,嫁时衣只能明天补更了。
正文 第五十章 父女 一
这句话我说得又快又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等我一说完,才发现自己最后一句几乎象是用力的呼喊出来一样。
我一喊完,屋里顿时静下来,静得甚至有些让人不安。我急促的喘气,觉得胸口憋得难受,脸上火辣辣的,眼睛发酸发胀。
过了有一会儿,父亲才出声。
“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你小的时候,脾气倒是很爆的。后来越长大,就越喜欢把话往肚里藏了。心里想的什么,总是不说出来。”
是么?我印象不太深。
父亲的笑容有点苦涩,伸过手来,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
“你说的没错。我原该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你才是。”
“我不是……”我不是责怪他的意思。
可是,在我内心深处,也许……
也许我的确是失望,失望他没有相信我。
他是我的父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他抚养我长大,我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给我的。
人们总说树高千尺,总须落叶归根。
父亲就象是那株大树,纵然这世上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父亲他……
他也应该相信他的女儿。
父亲眼中带着悲悯,轻声说:“对不起。”
不不,我不是想听他说这个。
可是象是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我发不出声音来。
“这句话我也一直想说而没说。”父亲的声音里透出许多东西来,让我除了心酸,还有隐约的恐惧。
是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从见到父亲的第一眼起,那种快乐就恍如海市蜃楼一样,我拼命地去确认。这一切并非幻境。
可是我仍然在害怕。
也许……我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只是我不肯承认,不愿正视。
父亲拿起了那枚圆筒,又仔细端详了一回。
“你仔细看过这个了么?”
“还没有。”我轻声说:“这个刚到我手中。”
不过我心里觉得有点希望,父亲这样说,难道是他看出什么来了?
可是,这东西大概已经过了许多人的手,人人都想探究出其中的秘密来。外表上真有什么不同,大概也早让人看出来了。父亲只是看了这么一刻,能比别人多看出什么东西来呢?
“这个东西。也许不是个信筒。”
“不是?”
可是,它的样子和我见过的一些信筒十分相似啊,大小相似。样式也差不多。不过一般的信筒总有一端能打开,或是直接在筒身上开缝,可以将里面的纸条布条东西扯出来。这个却是完全打不开的。
于是,得到这个东西的人,无一例外琢磨着怎么打开它。也许还有人想要把它劈开锯开,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这样做。
父亲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我们和齐泰生纠缠了整个上午,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也许这东西做成个信筒的样子,每个看到它的人。都在琢磨着怎么打开它。但如果它本来就不是一个信筒,而是当成别的用处呢?”
“不是信筒?那会是什么?”
父亲拿起那个圆筒来再仔细看看,然后递给了我。
“不要把它当成个装了东西的信筒。你觉得这个能做什么用?”
那用途可多了。
比如,可以做为一种信物。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功用。也可能……
父亲将那那圆筒竖了起来,在手里反弄颠倒转圜。
“也或许这是把钥匙。”
“钥匙?”
“好好收着吧,我想,这个定然有用处。”顿了一下。父亲说:“我想,今天或明天。该有位客人来了。”
我有些茫然:“谁?”
“巫真,我传了讯息给她。”
巫真——
这些日子我很少想起她来。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根本腾不出空来。
可是,我疑惑地看着父亲,叫巫真来做什么?难道父亲想一家团圆?
师公和雁三儿说起从前的事情来,对巫真并不客气。之所以没有撕破脸,不过是因为她还姓巫。巫真她自从嫁了人之后,就竭力的与巫这个姓氏撇清关系,一心只做夫家的人。
连师公后来为我的事情寻上她想请她帮忙,她也没有答应。
我不恨她。
只不过,我也没办法再把她当成我的姐妹,我的亲人。
“有些事,总要说开来。”
会有什么事,非得说清楚不可呢?
我不愿巫真再见到父亲。
这种别扭的心情就象小孩子一样。一切都是自己的才好,牢牢霸占住,不肯分一点给别人。
父亲是我的父亲。
而巫真,她早已经离开了我们,放弃了我们。
“对了,庄里今天来了客人?”
我顺口说:“对,齐泰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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