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泽缓缓松开了的衣袖,手却还维持着若持一物的姿势,停半空:“当年银翘入轮回殿转生,本就是天命安排,转世轮回是洗净她血脉魔气的唯一办法。可惜她离开之后,魔气大盛,竟以**凡胎开启了魔智,才走上了寻找魔龙传承的路。”
他眼中含了一线痛苦之色:“也是随父君料理酆都一事,才知道,原来天生便是净化之体。银翘之所以被寄养紫微垣,之所以会只与亲近,都是因为只有的净化之力,才能安抚她体内的魔族血脉,让她一心向善。”
“……说什么?”脑海深处像有什么猝不及防地炸开,震得发蒙。血液里异乎寻常的治愈之力,竟是因为这般?银翘为紫微垣上下所排斥,只与亲近,竟也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少泽把话说出了口,反倒像是卸下了个背负已久的包袱,眼里的艰涩转瞬成了一泓悲切:“近千年来天地之象甚不安稳,父君铁了心要除尽银翘这个祸患。既然轮回净化的法子不管用,就必定要她形神俱灭。”
埋藏了数万年的真相面前一层一层鲜血淋漓地被剥尽,身体没出息地发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少泽扶住的肩膀,宽慰:“上一回不明就里,担心他们会用生祭魔龙结界来阻止银翘,才给了那个玉简,必要时会来帮。可是现却知晓,怕是多心了。”
他的目光上移,落发间的冰簪上。这簪子太微垣时便时时戴着,今日出来得急,也未换装束。少泽苦笑道:“他连一魂一魄都敢拿出来守着,怎么可能用作生祭。”
脑海里又是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簪子,冰冰凉凉,却果真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寻常的玄冰再坚固再剔透,总也是寒冷刺骨,偏偏这一支入手温凉,透着寒气,却不伤。原来竟是用破魂术分开的一魂一魄。
一直觉得白慕对的心思像对一只宠物,平素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曾给过好颜色,高兴时吃醋时便宣示一下主权,无心时便来去自如不告而别。虽亲昵有加,情丝却淡薄。一向犯懒地自麻痹,对自己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生得意须尽欢,这样便很好,不必太沉重。
如今却是个极大的讽刺。
鼻尖忽然一酸。对口是心非这四字的参悟能力,一向都不怎么高。只是同一个错,居然还会再犯第二回。
怀了满心愧疚,只是眼前有更紧迫的事要办,这些愧疚都得往深处塞一塞。试着镇定心神,手背脸上一抹,不知为何却抹开了一片湿润。平复了许久,才仰头道:“既然能帮银翘镇住魔气,那么她轮回时带上一起转世,岂不是就不会重蹈覆辙?”
少泽深蹙了眉:“那样,就要和她一起历万世轮回。神仙的寿命虽长,却也经不起几个万世。正是因为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紫微帝君才一定会让银翘被罚入诛仙台。明白吗,小绾?”
“不明白!”猛摇了头,“既然连自己都愿意,他们凭什么替决定?难道让看着银翘灰飞烟灭,就能安安心心地寿与天齐了吗?”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选择,是幸运的那一个,才会不被牺牲。可是又有谁有权力牺牲银翘?为什么所有都觉得这么理所当然?
“小绾!”转身沿着j□j回走,步子迈得急且碎,花香混着疾散的云雾,将少泽的声音没了身后的风里,听不分明。
银翘曾盗过紫微垣的重宝,为爹爹所不容。当务之急,是要劝住爹爹。揣着这个想法回到霄汉宫外,正有一列浩浩荡荡从里头出来。
为首的一身着云纹紫袍,古朴庄严,自然是爹爹。后头罕见地跟了三位星君并一众侍从,文曲师父落后爹爹半步,站队列的最前方,一丝恭敬的笑挂嘴边有些虚浮,神情亦难得地肃然。
向前两步,张手拦爹爹面前:“爹爹!”
爹爹铁眉一凝,目光含了分责问,“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爹爹,银翘她……如何了?”语调软了些。
爹爹挥袖自身侧而过,一手背腰后,古井无波的声音里带了丝毋庸置疑的严厉:“此事不必再谈。”
一急,提步就要跟上去。文曲师父从背后拉住的衣袂,悄声道:“绾儿,天君已下令将银翘压入水牢,两日后打入诛仙台。帝君这一回,是不会再改主意了。”少有的严肃。
回头望,文曲师父一向清雅自的面容暗含了丝憔悴,正忧切地将瞧着。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个表情?为什么都是这样?
咬着唇挣开文曲师父的手,向前紧跟几步跪爹爹面前,玉石铺的j□j与膝盖猛地撞上,关节处清脆一响。下唇被咬得一疼,一股血腥味回淌入口中:“爹爹,饶过银翘这么多回,再饶最后一次,好不好?”
“真是越来越不识规矩。”爹爹一向面容肃穆板正,不怒自威,如今话音里竟捎了分怒气,“就是纵容太多,才让以为能陪着那丫头肆意妄为。”
膝行一步,这下连半分演技都未用上,面上便是凄苦中的凄苦:“女儿愿回紫微垣思过百年,潜心修业。爹爹便向天君讨个情,好不好?”
爹爹含着怒意冷哼一声,竟甩开衣摆从身边一步跨了过去。
猛挪一步挡爹爹面上,厉声道:“要么一个不留,要么留一双。若爹爹执意如此,女儿只能陪银翘一起入诛仙台!”
“胡闹!”爹爹怒极,挥手向破军与武曲两位星君下了令:“把这个不知悔改的丫头给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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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翘尚未受罚,天君为爹爹宴清宫中暂辟了个住处,以待行刑之日来临。宴清宫建制古朴简素,满目沉棕旧木透着丝庄严。被破军与武曲两位星君轮流看护着,软禁宴清宫最北的宜竹院中,爹爹这一回当真是发了怒,乃至断了的饮食。
并不将这件事放心上,左右也饿不死。
只有文曲师父着紧,偷偷与当值的武曲星君行了个方便,捎了饭食来探望,不忘苦心麻婆地劝道:“小果子书塾里头天天嚷着要见。绾儿啊,跟帝君服个软,出去看看果子罢。”
想起果子,心中一酸,强装出来的倔强也软了一半:“徒儿也没那么有骨气,没有想过死不服软。只是要看着爹爹为了亲手把银翘罚下诛仙台,……做不到。”
文曲师父斟酌半刻,明知故问:“都知道了?”
犹豫了半晌,方点了头。
文曲师父长叹一声:“绾儿啊,这回可是误会了爹爹。帝君不过是因为的缘故,被天君召去旁听。真正拿主意的,是太微垣的那位上神。”
是白慕?!
夜风拂得发凉,心头像是被什么塞住了,闷得慌。脑海里不停浮现白慕答应不要置银翘于死地的模样,声犹耳,他却迫不及待地出尔反尔。
这样塞闷着,文曲师父接下来说了什么话,何时出了宜竹院,皆已不详。等到醒转过来时,房门紧闭,轩窗透进来清浅月光,被竹叶打碎的月色零零星星,落地面上,像是块被虫蚁噬咬过的丝帕。
夜露已深,拢了拢襟口,从袖中取出块通体莹润的玉简,握手中。五指指节一同发力,玉简应声而碎。
☆、第四十二章
一盏茶的功夫,轩窗外果然映了个影。
推开窗,喜呼一声:“少泽。”
“小绾?”少泽眼角捎了抹倦色,怕是早已歇下了。
“唔,也不想劳烦……”垂下头绞了会儿衣袖,歉然道,“这里被爹爹下了禁制,出不去。能不能帮帮?”
少泽的脸色一沉,显然并不想当的帮凶。
辩解道:“不过是要去找一趟白慕。还怕会去水牢劫狱不成?”
少泽敛口不言。一急,用手扶窗,催促道:“保证不会闹什么乱子。嗳……还拿不拿当朋友?”
那厢他闻言一顿,犹疑片刻,从窗口跃入屋中:“小绾,以前没有这么固执。”
“世上可固执的东西何啻千万,不过是懒得坚持那么多。只是这一回凑巧,遇上了想固执的东西。若是今日换做有难,也一样会帮,以前和现,有什么分别?”
“倒是会讲道理。”少泽没奈何地摇头一笑,唯有答应。
武曲星君对少泽无有戒心,见着少泽宜竹院前现形,错愕之余不忘行礼,却中了少泽的**咒,软软倒了门边。禁制被悄声无息地解开,得以脱身。少泽虽极为不愿,还是送了一程,将带到白慕的居处,才离开。
欲张口道谢,少泽却抢白道:“有难时能想起,这个朋友就当得足够。”
更觉得对他不住,却不好再多言,便挥手与他道了别。
竹叶沾了露,清莹透润。此地的幽竹与宜竹院竟别无二致。步入深处,才见着一树槐桑,最高的横枝上,半躺了个白衣的身影。十日不见,他又清减了许多。亘古不变的寒意凝夜风里,听得的脚步声,静缓清风波荡开,驱走了槐桑荫下的清寒气息。
原本反复寻思着要如何面对他,乍然见着,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怎么这里?”
像是一羽轻鸿,枝上的影轻一点地,立面前,似笑非笑:“等。”
一腔怒气无处发,声音竟带出丝委屈:“等做什么。”
白慕轻笑一声,将安入怀中,下颌浅浅陷肩头:“等来发脾气。”
“明知会生气!”抵着他胸膛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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