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的典礼办得庄重,席上免不了一顿好吃好喝,却惜无聊,天君他老家携天后一齐出个场,万般好吃好喝尽皆要放下。佛家言道,放下乃生至慧至苦之事,每当入莲观池赴宴时,对其“至苦”都颇有领悟。
爹爹公务繁忙,恐要到开席那一日才会如约而至,九重天上已多年没有走动,爹爹恐与同辈的小神仙们关系不睦,特嘱托文曲师父提前两日带去一十二天与众仙联络联络感情。
随行的凤凰扭过头,评价道:“哼,什么公务繁忙,还不是们这帮神仙爱摆架子。”
凤凰听说尘月要嫁给们神族的三皇子,执意要跟来瞧一瞧。尘月对他穷追猛打时,他却是不屑一顾的模样。虽不知他去赴这样一个姑娘的婚宴究竟存了什么心,但好一向爱看热闹,且自小都尤其爱看少泽的热闹,遂欢欣雀跃地把凤凰化成了原形,当成坐骑带去了莲观池。
☆、第三十二章
莲观池位于一十二天竺落皇笳天。因其风荷四举、晴岚绕境的胜境,被天君朱笔御批为瑶池之外仙界第二观莲佳地。只可惜天君他老家年轻时忙于征战三界讨伐魔族,文化水平稍稍欠佳,大笔一挥赐下名来,却是个直白的名字。莲观池,顾名思义,观莲也。
因祸得福。一十二天的竺落皇笳四字过于拗口,神仙们大多精于天文不通地理,记不得这么个文绉绉的地名,于是每每思及一十二天,想起来的都是天君他老家亲题的莲观池。
一向略失风雅的天君感到十分高兴,此后每每立个天妃添个天孙,都要莲观池摆一道宴席。自己摆还不算,还规定了他儿子纳妃时,也得这里摆酒桌。
少泽年轻的时候跟抱怨这件事,把他老子从头数落到了脚。很理解他的痛苦,因为他和一样,都对莲观池的凤仙莲过敏。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是得来莲观池赴少泽的婚宴。蒙着施过仙术的面纱,叹了一口气,从浩浩莲池中间的莲桥上轻移着步子缓缓踏了过去。后头跟着的十几个仙婢纷纷踩上来,惹得柔弱的木桥君一阵娇羞的扭动。
一崴,险些栽了下去。文曲师父一把将扶住,指着前头赞叹道:“绾儿,瞧,这九曲莲桥蜿蜒曲折,每一处都有清莲雕饰,与水波中的风荷倩影相映成辉,真是别有生趣那。”
惊魂未定的扯着脸皮笑了笑,九曲莲桥确实别有生趣,但别有生趣得连个栏杆都没有,就是它的错了。化成原形飞耳侧的凤凰忽地伸了半个头,堪堪横眼前,传音道:“给大爷走快点。”
脸一僵。紫微垣里一向不兴铺张,宫中走动时也很少差使小仙娥。但此回是来赴天家的宴,形单影只地来便难免显得紫微垣无,未免丢了紫微垣的分子,随行的仙婢们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凤凰如今的身份乃是驯养的灵禽,外面前不能显出形,自然过得十分憋屈。
万分体恤他,冒着落水的危险急急忙忙越过了莲池,又借着散心的幌子匆忙作别了文曲师父,步入篁竹深处。天君委实此地下了一番功夫,竹林清逸,幽篁之中又辟出了一空地,置上一方石桌石凳,是个饮酒赏竹的好地方。
屏退了随行的仙婢们,方松了一口气。正欲将凤凰恢复形,那林子深处却走出一个仙娥来,鹅黄色的衫子,发上缀了一只蜻蜓翼的步摇,眉目灵动。凤凰刚刚亮起来的眸子又黯了下去,耷拉着脑袋脚边踱来踱去。
仙娥见着,清丽的面容盈盈笑开,温婉中不失天真:“方才见到个影晃过去,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
仔细将她瞧了一会儿,忽然顿悟了她是谁,也一并顿悟了她为何会此处。书墨,作为太微垣里唯一一个神女,来捧捧天君的场子,合情合理。
她竟然还认得。先是一惊,转而喜道:“书墨?今儿真是赶巧,竟能这遇到。上回多亏了帮忙,对了,那玉佩……”身上摸索一番,憾道,“唔,不知被放了哪里。只好下回找着再还给了。”
书墨笑了笑,宽容道:“不必找了,那玉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事。”
“那怎么行?”话头开了一半,那厢书墨却已弯下了腰,将目光移到了凤凰身上。
凤凰化成原形之后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火凤凰,比一般的凤族要高上半个身子,仰着头的模样趾高气扬,只可惜比起来还是矮了一个头。书墨乌色的眼中一亮,弯着一双笑目抚上凤凰的脑袋。纤纤玉手如脂玉凝成,极温柔地摸了摸凤凰的首羽,欣喜道:“这可是的坐骑?”
心里算计了一番,若应个“是”,凤凰会不会啄死。遂尴尬地一愣,解释道:“咳,自然不是。它是爹爹驯养的灵禽,这两天食欲不振,于是被带出来散散心。”
书墨继续宠溺地揉着凤凰的脑袋,眼中的光泽愈发明亮:“既然如此,能不能把它借给几日?”
“这……”哭丧了一张脸,可算是长见识了,凤凰他变成一只鸟居然,居然还能招桃花?!
书墨摇了摇的胳膊,娇嗔道:“玉佩便不要了,与换一只灵禽可好?”
被摇得浑身散架,第一次见识到一个撒娇的小姑娘的杀伤力所。而的生过得如此悲惨,一定是因为像书墨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开窍,没学会撒娇。
悲悲戚戚地心里叹了口气,凤凰凌厉的目光里勉强稳住了身子,欲哭无泪:“这回是天族皇子的婚宴,天后的娘家凤族早数日前已至莲观池献贺礼,凤族才济济……”书墨对有恩,于情于理都不应吝惜一只灵禽,这拒绝的路子自然也只能往委婉波折里走。
没想到书墨丝毫没有领悟的委婉,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掌礼制的碧瑶仙君缺一只衔彩绸的仙禽,说是凤族里寻觅了半天也没找着一只毛色纯正的红凤凰。欠着碧瑶仙君一个情,正好替她物色了去。就做个顺手情,将这只凤凰允给罢?”书墨仿佛吃准了会应承下来,半是央求半是期待地闪着晶亮的眼眸将瞧着。
“……”抹了抹额角,踌躇得太阳穴发疼。那头凤凰虚张声势地竖着翅膀,若不是文曲师父不放心,亲自施了化形术囚住了他,书墨恐怕早就被他一把火烧成灰。
书墨对的为难视若无睹,高高兴兴地一把捞起凤凰,抱怀里顺了顺毛:“那就多谢仙子了!”
“……”
望着那抹鲜嫩娇艳的鹅黄背影欢欣雀跃地隐入翠绿竹林,哽了一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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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庭院深深,一盏灯烛亮窗前,照出一个伏案的影。
逗弄着灯芯,烛焰跳动,光影眼前明明灭灭。今夜没了果子腻怀里乱蹭,也没了凤凰耳边聒噪,乃至没了阿姒不停鸟笼里扑腾着讨糕点的身影,颇不习惯。唔,说起阿姒,也不知白慕把它招去了哪里。明明是送给的信物,又不明不白地拿走了,也忒小器。
孤寂无眠,抿了抿唇,决意出门走走。
天君还算厚道,知晓一向有个过敏的毛病,给安排的院落一十二天的边界,院落外是密而有致的竹林,连绵数里,离热闹的莲观池甚远。前来庆贺的仙僚们多挨着莲观池住下,此地独有寥寥两间院子,算来也不过住了一。
篁竹清幽,应是禅心空明,然则一独行,便多少有些萧索的意味。天边挂了弦月,已只剩了细细一弯月钩,显得明亮而单薄。往年出紫微垣赴宴,身边都是银翘打点,今年的物是非之感便尤其地浓。
思至伤感之处,竹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笛音,乐声低回郁沉,如逶迤的流水绕过清川,缓缓沉入一方古寂无声的孤潭。听得入神,不免又增几分伤怀。
提步循着笛音而去,风过抚竹,荡起微微林波。少时熟悉万分的立修竹之间,缓缓停了乐声,见着,微是一怔:“小绾?”
少泽。唔,这个与一起作弊逃课的天家纨绔,居然也能有如此风雅的时候。愕了愕,随即轻车熟路地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的胳膊,嘲弄道:“嘁,还以为是谁如此胆肥,竟敢天家的喜日里奏这么伤感的曲子,原来这个新郎官。”
少泽轻笑一声,唔,连这笑的模样都和小时候不大一样,天家的礼教师傅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将他这等混球教得这般仪度翩然:“也没见过哪家的仙娥如此胆肥,竟敢的喜日里这般取笑。”
噎了噎。嗯,这个跟抬杠的习惯还,他果真是少泽。
寻了块石头坐下,哼了一声,托着腮帮子,凉凉道:“这嘴上不饶的性子,嫁给的姑娘真是倒霉。”
少泽颇不知趣地继续顶撞一句:“也不知是谁先不饶。”
佯怒地瞪他一眼,那张清俊的脸上持着一弯笑,眼中神色像是蒙了一层林雾,遂将埋怨的话咽了下去,狐疑道:“喂,有心事?”
“没有。”
“不信。”摇了摇头,道,“和说有什么关系?还以为特地点了名让来,是还念着点旧情,没想到这般疏远。”
少泽神色晦暗地看一眼:“还以为知道。”
“知道?”心尖转了几个弯儿,总算理了个头绪出来。猛地一惊,道“……都知道了?要娶的那个新娘子……确实和有一些渊源。”阿弥陀佛,尘月与凤凰的这一桩,究竟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的好呢?
少泽挑着眉把敲着脑袋苦不堪言的模样尽收眼底,这样瞧了一会儿,哑然失笑道:“没想到和要娶的正妃之间的渊源,倒是比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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