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未怒,只回他淡淡一笑,又道:“这话未免远了些,我和白雷的关系,你,当是心里最清楚的。当然,我来还有一事,便是关于之前与你商议过的,关于针治内人……”
贤王未再把话说下去,点到此,想是那白辰心中当已是明了。
白辰果真点了点头,接着道:“五日,你再给我五日的时间,待我看着我儿,不,我闺女这事儿结了,定当履行承诺,怎的,莫不是王爷信不过在下?”
“白公子之名江湖传誉,我怎会信不过你?好,那就五日后再议。”贤王此话一出,一旁的宁斯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贤王阻了下来。未再多言,贤王宁斯二人便退出了正堂。
临走时,宁斯的眼几度回首盯着堂中那一脸沮丧的白雷,只可惜,那时的白雷只顾暗自哀怨,他那几目,始终都未再对上。
堂内再次只剩了白辰白雨,紫荇白雷四人,白辰看出白雷一副苦瓜的模样,于是默不作声的要过田紫荇身上的那块‘美人泪’,拿到白雷的面前晃了晃,接着道:“娃儿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当那鲜红的宝石映进白雷双眸中的一瞬间,黑暗被点亮,果真引得白雷一个精神儿的哆嗦。
白辰见奏效了,赶紧朝着田紫荇和白雨一阵点下巴示意。
可白雨却是面上踌躇了一会儿,接着,缓缓对一旁的田紫荇说道:
“田姑娘,以我之见,那思绫说的虽过了些,却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世上的姑娘有千百种,或许真的不是我们教的不好,或者白雷学的不对,而是,未找到适合她的。不如……”
田紫荇一双千分认同又万分期待的目光看着白雨,接着,白雨又道:“我们死教,与他那死读书的书呆子有何区别?真正的大文人,随物赋形,所想所做无不是来自与现实与生活。不如,我们带雷子去看,去看人群中各式的女子,不同的女子,或许……可以启发到她,启发到我们也说不定。”
白雨这话一出,白辰登时一怔,正要开口附和两句,不料一旁的田紫荇快了他一步,一把就紧握住了那白雨的双手,眨巴这一双憧憬的大眼,狮子狗似的点着脑袋,颤着说了十几个‘嗯嗯嗯’。
白辰被她这激动的神情一晃,倒是无话了。只遥遥看着那一脸淡笑的白雨,缓缓,攀上一个弯弯的弧度,在他的唇角。
…………
…………
京城的集市上,人群密集,确也和他们最初所料一般。可不同的是,这京城的女子不同于江南水岸,如此人群繁杂的地方上出没的,大都是些出了嫁的和乡下的农妇。没出阁的大小姐,这样的集市上,是很少能见到的。
反正都是女人,出嫁没出嫁的,其实本质上没有太大差别的。索性,田紫荇就拉着白雷就地取材的一个个分析了起来。
“瞧,瞧瞧,雷子。前面的那个姑娘,她走路的时候就是那样,就是袖子微微在身后摆动,屁股呢,要轻轻的摇摆起来,哎,就是那样,对了,一摇,一摆……再一摇,一摆。”
“哎妈呀!好家伙,这姑娘家里肯定是养蛇的,她是全身没骨头吗,我咋觉得她随时就倒在地上变一坨了呢!”
“…………”
*
“雷子,快来,快来,看见那个刚从巷子里出来的,那个粉衣的姑娘了吗?瞧瞧她的手,都是缩在袖子里捏着袖角的,哎,对对,你瞧!这样会显得含蓄许多啊。”
“小姨,刚刚她进了巷子,我瞅见她背着身儿抠了半天的鼻屎,还蹭了墙上,许是刚才弄了一手墙灰,手,还黑着呢吧!”
“…………”
*
“哎哟雷子!快来看快来看,这才叫真女人啊!瞧瞧这俏颜的小娘子,啧啧,别看她成了亲,你瞧她身旁那个个子矮卖烧饼的男子了吗?瞧她给那男人擦汗时候的样子,风情万种,深情脉脉,这样的,正是贤妻的典范,女人中的精品啊!学着点啊!”
“小姨。”
“嗯?很感人吧?”
“不是。你没听说过有个卖烧饼的矮子取了个漂亮老婆后来老婆出了墙还把他毒死的故事吗?你瞧那姑娘给他男人擦完汗眼儿往哪瞅,正好是对街的店的‘西门’。啧啧,烧饼、矮子、美人、西门,全中!小姨,很遗憾,但这故事真是个悲剧。”
“…………”(呜,呜呜……)
…………
田紫荇这边的‘女子整改课程’明显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啊!
而走在她们前方一直悠哉悠哉的白辰和白雨这两人,明显,也有点儿跑题了……
今天这群人来的目的是要‘相女人’,要说他们俩跑题还真是抬举了,确切的说吧,白辰那厮一路走过来,也不知哪根神经差了道,就变成‘相男人’了。
“二丫啊,看看,看见没?还是京城的好苗子多啊!瞧那边那个白衣服的,画扇那么一开,哎哟,还真有那么点文人小白面的意思。”
白雨皮肉不惊的嗤出一笑:“风这么大的天,还要开个扇子,也不怕风把那扇子吹跑了去。”
“……”白风用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滴,又道:“额,我算发现了。你身上的女人气儿白雷是一点没学到,倒是吐槽,他把你学了个彻头彻尾儿。那……你再看那边那个,如何?三尺长剑,束发英姿,深蓝长袍,这模样,能及上你大师兄个三四成了呢,不错啊!好个少年才俊武林豪杰啊!瞧这身打扮,应该是……是……”
“松程派。”
“哦,对对,我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有些生疏了,是是,松程派啊!他们在武林上那也是数得上的啊!不错。哎哎!快看,二丫,那,那人朝你看过来了。这,这火辣辣的目光哟。艾玛!这小伙子够直白的啊!哎哎?二丫,他,他咋朝着你走过来了,哎哟哟,这缘分啊!挡都挡不……”
白辰这边话串子还没罗罗完,人家那边松程派的英俊小少年已经走过来了,利落的几步,正停在那白雨的面前,不待白辰再开口,他人却自行一拜,说道:
“白雨姑娘,好久不见……”
原来是……认识的?
白雨仍是一脸的淡颜,只抱拳回道:“是,许久不见了,松公子。”
白辰不傻,这多年情场老手可不是白当的,一眼就看出了那姓松的小子对白雨有意思啊,脸上露出一抹邪笑,接着随口说了句:“二丫,那啥,我去前头看看,你们聊哈,你们聊。”
还不待白雨和那松程弟子回话,白辰一阵烟似的就跑了个无影。
远处巷子旁,白辰贼笑的一张脸缓缓露了出来,悄悄的盯着这一双人。
说实在的,以白雨现在的年龄,在这皇朝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大龄女子了,可这么多年了,都快急死他那个师弟白闻律了,可偏偏,这么好的姑娘,就是一直没个着落。
白雨的心思,白辰是知道那么一些些的,可知道,不代表就要让人看出他知道。某些事上,白辰宁愿选择装傻充愣,其实许多事情,之所以选择装傻,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够明白吧……
白辰走了会儿神的功夫,再回眸的时候,两眼一愣。神马情况?不是男羞女涩的场面吗?怎,怎么就进展到手拉着手了。
白辰怕是自己花了眼,赶紧摇了摇头,再次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姓松的小子强抓住了白雨的手腕,刚刚白辰还觉得那小子的脸还算得上是清秀非常,此时却不知为何事涨成了绛红色,一副怒容,直对着白雨。
“混小子!”白辰骂了一句,掳着袖子就冲了出来,人刚走了没两步,只见那白雨握着花雨剑的手反转着这么一打,正拍在了那松程派小子的贼手上。
想是这白雨力道不小,瞬间就给那小子的手腕排上了一道黑红。接着,白雨转身,风轻云淡的,提剑于手,青丝飞扬,翩翩而去。
“白雨——!”那男子在身后似是不罢休的喊了一嗓。
可白雨的面上从头到尾都未为他有过一丝丝的动容,甚至是被他强行的握住了手腕,她都未有一丝的怒意浮现于脸上。
或许,这就是最最伤人的吧。不及心,非寡情,正是无情啊。
“走吧。”白雨再走到白辰面前的时候,只淡淡吐了这么两字。
白辰神还没回过来,刚转过身,就感觉到一只手在他的后背蹭了一下。随着那触觉回头一看,竟是白雨将自己的手来回蹭着白辰后背的衣服。
而那只手,正是刚刚被旁人‘轻薄’了的那一支。
“你……”白辰正要开口,白雨却快他一步堵住了他,说道:“不用嫌脏,回去我给你洗净。”
白辰闻言,肩膀一垮,呲牙抿出个无奈的笑。
两人继续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叫卖声好似渐渐远去了,行至深巷,一个酒馆里传出一首悠扬的‘送君别’,琵琶音色清脆而流畅,声声扣人心弦。
就这样又走了很久,白雨在白辰的身后低低的问了一句:“我总是想问,你走了这一年……从那晚,到现在,整整一年的时间,师兄说,你是为了替雷子去寻巫绝石,但……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一年前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所以,你才会走……逃到那么远,那么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