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似乎有所感觉,头微微动了动,血肉模糊的脸上扯出奇异的表情,“你……认错……人了……”沙哑的嗓音,仿佛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让人觉得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呕血。
“千寻……”冷心冥得到回应,喜极而泣,咬着牙拽着捆缚那人的绳索,颤巍巍的起身,“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她的欢欣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却让那人那双勉强睁开的灰暗双眸焕发出一种神奇的光彩来。
“你……认错人了……”那人依旧坚持着,他心中的疼痛与欢喜纠结在一起,形成一种既甜又苦的痛,崔使他的心口再度开裂,而这一次开裂再次带动了全身的伤!
可这一次,血没有了,连血鸦都没有引来一只。
如果可以透过衣服看到他的身体,那么,你会看到,他的伤口如同一张张干枯的泉眼,而心口那些陈年旧伤,已经消失了它的冶艳光滑,仿佛凋零的花瓣。
“你骗我!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你的气息我感觉到,就算化成灰也不会认错!千寻,我救你下来,好不好?”她有气无力,惨白细长的手指抠住一根钉子就要往外拔。
“不要……没用的……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雪千寻……你,你给我滚!”
“不,不!就算你打死我,我也绝不离开一步……我要放你下来,放你……”一股眩晕感席上大脑,冷心冥再也使不出一丝气力,软软的向后跌去。
她的身后,没有任何依凭,直接坠落!
205
“不,不……”那个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人,瞪大了双眼,三百多年了,第一次这样迫切的想要挣脱十字架的桎梏,他要救她,可是,他已经没有一丝气力,没有一星力量,他不过是当今雪千寻生长的腐土而已,就像曼珠沙华脚下那些腐烂的骷髅!
只是,他还霸占着雪千寻爱这种情感,以及欢喜幸福悲伤等大部分情绪!
他心痛到极致而化作烟缕消散,十字架上,剩下的只有被无数根须缠绕,仿佛永远不得解脱的雪白骷髅。
而与此同时,雪千寻闪身到教堂下,准确的接住冷心冥,触碰到她身躯的那一瞬,有什么再体内苏醒,如此剧烈而强势,容不得他有半分闪躲!抬头,看向十字架,那里,雪白的骷髅穿着空荡荡的衣服,安静的挂着。低头,心冥惨白如死的脸,紧蹙的眉头,微微颤动的唇瓣,让他忍不住将他搂得更紧。
咖多少年了?仿佛他自己也记不清,终于又体会到什么是温暖,是什么快乐,什么是害怕失去。
“心冥”止不住的心疼和怜爱,化作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绝不再让你受伤。”
转身回万魔殿的时候,透过他的目光却透过重重雾气,看到了那雾气背后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
聆雪千寻,笑脸两边开,安静的看着锦如离开,可是,教堂十字架上的人,却化作了骷髅,始终低垂着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另一个自己的死亡,总算是给了自己以新生,可是,那具被遗弃的尸骨却永远永远的被钉在十字架上,背负着罪孽与惩罚,再不能入土为安。
这就是脱胎换骨,得以重生的代价啊!
“心冥,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我们的自由与幸福!”他笑起来,额角的雪篱花如同吸食过鲜血的唇,冶艳得让人心生寒冷。
火蝴蝶翩然飞舞,在他们身边转了几周,然后落在他的额心,再度化作刺青。
锦如再也不会和他同命相连,还有谁能要挟他呢?
他抱紧心冥回到寝宫,无涯和萧君守在门外,脸色都很苍白。
见雪千寻回来,赶紧跑过去,嘘寒问暖。
“爷(主子),感觉怎么样?”
他们眼中的担心,显而易见。
雪千寻只是一笑,“你们退下吧,我好得很,现在你们该去召集魔军,好好训练了。”
两人一听,眼睛都是一亮,“爷(主子),已经成功了么?!”
“恩,成功了,不过距离祭祀结束还有两年,那教堂上的骸骨,一定要看好”
“是!”
无涯和萧君欢天喜地的走了,因为他们明白,这次雪千寻脱胎换骨已经大功告成,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可以制约雪千寻了,他不会再面临危险。
萧君一边欢喜的走,一边故作懊恼的嘟囔,“诶,我这个妃子做的太窝囊了啊,先前有魔后锦如坐镇,我不能伺候主子,嘿,现在魔后走了,狐狸精又回来了,我是想靠近主子,主子八成都不愿意了。哎,无涯,你说为什么男人都不喜欢母老虎却稀罕狐狸精呢?”
这话听得无涯满脸黑线,深知,这老虎精又开始他的正常调调了,“你是公的不是母的,所以主子不会喜欢你,就算你是母老虎,主子也不会爱你,因为母老虎始终不如狐狸精婀娜。”无涯无奈而又不得不假装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回萧君更郁闷了,小袖子一抖,兰花儿指一翘,忽闪着大眼楚楚可怜却又脉脉含情的望着无涯,“我这还不够婀娜,还不够勾魂摄魄么?”
这回无涯不回答他的话,直接借口说内急,然后匆匆走了。
萧君在无涯身后,好死不死的切了一声,愤愤的抖着袖子要走,这是樟树精又来了,一把拍着萧君的肩膀,“咳咳咳,其实你挺婀娜的,也挺吸引人的。没事儿,大家都不欣赏你,咱欣赏你,要是你觉得行,咱俩就瘸驴对破磨,怎么样?”
这回,萧君抖着袖子,媚眼如丝道,“啊,啊,啊,真是……,太急了,我……”
樟树精洗耳恭听姿态,以为有戏,结果,萧君我了半天,道,“我也内急,先走了……”
气得樟树精跳脚,追了两步没追上,才折回来想起还要给冷心冥疗伤,匆匆往雪千寻的寝宫跑。
见樟树精风风火火的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雪千寻瞪他一眼,脸色颇为难看,却也没有为难他,只道,“她怎么样?”
樟树精倒是没急着看冷心冥的病情,反而仔仔细细的将雪千寻扫描一遍,带着些莫名神情,神经兮兮地说,“变了,你好像有哪里变了。”
雪千寻当然知道他这“变了”指的是什么,可他只是冷着脸,淡漠得和之前有一拼。
樟树精撇撇嘴,转身坐在床边,细细看查心冥的情况,刚一伸手把脉,整个人脸都白了。
“最近她有没有离开过这里,或者说有没有其他人见过她,动过她?”
这些话一问出来,雪千寻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有什么问题?”他并没有回答。
“她的脉象时有时无,生命气息很弱,体内有异动。”说到这儿樟树精有些犹豫的看向千寻,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雪千寻心头一紧,“但说无妨。”
206
(接前文)“你知道的,她体内原本就养着蛊虫,蛊虫会吸食她精血,使她寿命锐减,而她被钉入十字架之后更是元气大损,丧失了大量血气。本来,她体内血液减少,对于血咒有一定抑制作用的,这也是我先前不让你给她血液的原因,但是,现在她体内出现了一种新的蛊,而且是植物蛊……”
雪千寻整个人都是一震,一把抓住樟树精的领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樟树精,一抖,“这,这钱我不赚了”
“你敢!那是什么植物的蛊,有没有什么破解方法?!”植物蛊,他自己也用过,那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完成一项祭奠,然后利用自身人格分裂的特殊之处,进行裂体,可谓死而后生的险棋,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条件死地重生的。
咖“破解方法?没有”樟树精的脑瓜儿摇得那么干脆无情,末了还补充道,“植物蛊,以人的身体为土壤,吸食人体血气,直到中蛊毒的人化为腐土。这种法子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它生于活人体内,由内向外将人吃干净,中蛊毒的人有生到死的过程才是最最难熬的。而且,她中的植物蛊是曼珠沙华,这种代表着悲伤不幸,最终别离的植物之蛊,根本不可能驱除!”
他怎么会不知道身有植物蛊是多么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就是从那种比钝刀割肉更苦痛的折磨中重生起来的,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那种痛?!
聆“你的意思是,她就只能等着受折磨,等着死亡到来?!”一把将樟树精推开,一个趔趄撞在背后的桌角上,疼得呲牙裂嘴。ω ω ω . ηīu ЬЬ . ∩ e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不接这个活儿了。樟树精捂着后腰特没职业道德的想。
“曼珠沙华!”雪千寻咬牙切齿,看着面色惨白的心冥,涨红了眼。
“滚,你给我滚!”
樟树精如蒙大赦,同情的看了看雪千寻和心冥这对苦命鸳鸯,赶紧跑了。
他都不敢问,不敢问心冥到底还有多长的时间……
心冥又陷入了绵长的噩梦,梦见了全身都开始腐烂的孩子,梦到了无数人的血,也梦到了雪千寻,梦到了他身上数不清的洞孔流出粘稠的血液,甚至自己将自己的容貌撕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