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是要带我走吗?
然而,还没有触及到那温暖,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似乎是一句命令,一道旨意:“我不倒,你也不能倒!若你就这样倒下,便是我看错了你!”
睫毛一颤,眼前渐渐又恢复了冰湖夜景。我从雪人怀里爬了出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在,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然而靖澜的声音又是那么真实,似乎他是俯在我耳边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知道我的病情了。那么,那些温存……难道也是怜悯?
我看看雪人,看看山巅,看看远处高悬的月亮,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思绪渐渐清晰回来。我顿顿脚,攒够力量,开始迈步向膳房走去。
择玉上仙披着衣服给我开的门。他看见我的样子,惊得合不拢嘴,赶忙用外套将我裹了起来。我坐在炉火边,身子向下滴答着雪水,像极了一个刚被捞起来的落汤鸡。
我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被寒毒所侵的事。他这才明白我为何落得如此模样,悲伤的捏着我的肩头对我说:“孩子,这事也不是绝对。等你身体养好了,化去寒毒,一切都会有转机。”
我凄凉的笑了,“算了。原本,我也没什么可能有孩子。”
“玉爱。”择玉仙人的声音也苦涩了,可他并不知怎么安慰我。我拍拍他的手,只说:“没事。我不伤心。真的。”
他看着我,突然问:“想回玉场么?”
我抬起噙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搀起我,把我从上到下裹严实了,去牵了我们的马,带我连夜离开了瑶池。
☆、第二十九章 被揭老底
从玉山回来,我便一病不起。在那偏僻安静的小院子里,一直躺到了春天。身子只是发软,但胸口却总是憋闷着。择玉上仙和梅姑都悉心照料我,可我,再也没有原来那样欢蹦乱跳的精气神。
似乎,在万物复苏的季节,一个人寂寥的凋谢了。
好在,还有许多朋友惦念我。阿拓山哥他们虽然不能亲自来看我,却经常请择玉上仙给我带来礼物。大多数都是他们在山里寻到的玉石。
阿拓不知道我的后遗症,单纯的以为我在慢慢的康复。听寻石上仙说我爱吃白玉,他就用比常人多一倍的工作时间,专门采了白玉给我。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做成我最爱吃的玉粉包子。
择玉上仙都一一照做了。我觉得,自打玉山回来,他就对我格外上心,像对女儿一样待我。我总想着他是可怜我。
某天夜里,趁梅姑给我陪床的时候,我把这个疑问跟她说了说,梅姑却道:“若是可怜你,也不用亲自照料啊。我觉得,倒不如说他是珍惜你呢。”
这句话,每每回味,都叫我心里暖融融的。
我问梅姑:“你如此了解择玉上仙,也算是他的知己了吧?”
梅姑微笑点头,并不否认。我想起她这份求而不得的坚守,不禁感叹道:“择玉上仙那样好的人,确实值得托付终身。可你这样不求名分的……”
“等等!”梅姑停下手上的活计,吃惊的望着我,“我跟择玉?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当她是不好意思,连忙轻声解释:“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一脸正经的说:“不行。这件事还真要好好说道一下,告诉我,你都听谁说的?”我只得将玉场那里听来的传言告诉了她。她听了一边苦笑,一边摇头。等感叹够了,她才认真的告诉我,“我与择玉、寻石二人认识了上千年不假。只因他们两个是我父亲的徒弟,我们算是同门。更何况……”
她说着,脸竟然红了,“更何况。我跟择玉一直以兄妹相待,并无半点男女之情。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寻石!”
寻石?!我惊得合不拢嘴,“那个怪老头?”
梅姑听了我的评价,竟然开始维护他,“你别看他现在这种又臭又倔的样子,年轻时候跟择玉师兄差不多的。后来是误以为我对师兄有私情,这才开始破罐破摔、不修边幅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寻石说明?他现在好像还误会着呢!”
梅姑一梗脖子,“活该!谁让他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他自己。两人相爱,最重要的是信任!这样充满猜忌的感情,我宁可不要!”
没想到梅姑竟然如此倔强。我听后颇有感触,似自言自语般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趁现在还有时间和机会,不应浪费在互相较劲上。”
梅姑听了,默默地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笑着摇头,轻轻躺下。在我的世界里,这样的隔阂已经不算什么了。也许失去会让人想明白一些事情,会让人更懂得珍惜吧?
过了好半天,我又问:“那你确定择玉仙人对你也没有意思么?”
梅姑答:“师兄跟夫人的感情,我倒是可以打包票的。”
我侧头,“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
我比划,“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唯利是图。不搭调啊。”
“也许他们两个之间,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默契呢?”梅姑耸肩,“这外人怎能看得出来。”我无话反驳,就像我当初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守辙会娶慕星一样。
经过这些日子,这些事情,我越发觉得,其实我对感情不太懂,对男人更加不懂。
整天无所事事,昏昏沉沉的过了好几天。
直到某天醒来,床头多了一盆小小的、结着花苞的牵牛花。这纤细的藤蔓似曾相识,我想起琼华篱笆上的那些,心里的一潭死水竟然又活了起来!
这是不是说明,琼华终于跟我尽弃前嫌了?
抱着这盆小花,我接连笑了好几天。早晚浇水,一会挪到阳面,一会挪到阴面,仿佛只要花开了,琼华就会来到我面前。
不过,我还未等到琼华,却等到了择玉夫人。
她用手帕掩着口鼻,病怏怏的看了一圈我的屋子,“我说老爷怎么每天在我跟前露脸的时候少了。原来,是被你这小蹄子勾搭上了。”
我一愣,她这飞醋又吃的是哪壶?刚要解释,她却向我招招手,“你也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谁叫你有个权贵朋友,非要点了名的瞧你呢!”
忙不迭的换好衣衫,心潮澎湃的跟着夫人走向前堂。在她眼中的权贵,那必定是真有身份地位的人。知道我在这里的除了慕辰就是守辙,不管是谁来,都是令人欢快的事。
进门之前,择玉夫人一改病仄仄的面容,笑得脸上开了花,“让您久等了。玉爱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公主。”
公……主?
我抬脚刚要迈过门槛,听见这称呼,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迟迟没有落脚。因为,我抬头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公主”——慕星。
她穿着紫色的锦缎长袍,外套明黄底色白腊梅花的翻毛马甲,真个是公主气派。头顶琳琅发簪,后梳一丝不乱的飞仙发髻,画着精致的眉眼,一张殷红小口挂着得意的笑。跟她一比,我连麻雀还不如。
“你?”我怀疑的看着她,隐有不祥的预感。她小嘴一抿,眼睛一弯,开心的笑了起来,“玉爱。好久不见了。唉,你不知道,天界没了你都不好玩了。”
我正猜测她在想什么。忽听她笑着对夫人道:“表姐啊,这下你该知道我没骗你了吧?我哥哥被她迷得失魂落魄,现在,在天上没日没夜的念叨着呢。”她说着瞥了我一眼,泛起一抹坏笑,“你可要看紧了择玉上仙哦。”
天哪,这两个人竟然是一家子?
我瞪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夫人眯起眼睛,狠狠点点头,“哼。想搞乱我家?没门儿!”慕星笑着瞥了我一眼,假装用手帕掩口打了个哈欠,“唉,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她说着扭着腰肢站了起来。择玉夫人连忙起身相送,“公主慢走。对了,您可别忘了琼华的事!”
慕星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她转眼又笑着对夫人说:“你放心好啦。天上那么多年轻才俊,还不都是琼华的。如果……”她翘着手指,指向我,“如果我哥哥能从她的魔咒中恢复过来,也未必不对琼华动心呢!”
☆、第三十章 事出有因
慕星说完,留下一串奸笑走了。
我看见夫人的眼里冒着精光,想必心里早已经将她女儿的命运换成了金银珠宝。她不是真相信慕星随口扯的谎话了吧?
她能把我怎样,我倒是不太在乎。反正她也不能弄死我,我已经成了现在这样,还能差到哪儿去?我只是为琼华的命运捏了把汗。
择玉仙人刚从玉场归来,看见我又杵在厅里,立刻知道秘密败露。遂夹起肩膀,小心翼翼的坐在客座上向夫人请安。
夫人眼睛朝他一飞,倒是没有破口大骂。反而拿手帕沾沾眼角,摆出一副可怜样说:“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本以为恩爱有加。没想到,还是旧不如新……呜呜……”她竟真的哭了起来。急得择玉上仙连忙跑到她身边,又是摸后背,又是作揖,忙的不亦乐乎。
夫人偷偷拿眼睛瞄了他一眼,又继续委屈的哭道:“今天慕星表妹来,跟我说了不少这女人平日的做派。她勾三搭四在天界都出了名了!你说,把这么个狐狸精放在家里我怎么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