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辙在一旁说:“胖倒是没发现,不过个子高了些。”
慕辰眼里泛着泪花,不住的点头,“你没事就好了。自从你走后,我经常做噩梦,梦见你受伤了,梦见你被人欺负什么的。你没事就好了。”
我听他说起这些真实的“噩梦”,鼻子也有些发酸。可我们就见这么一会儿,断断不能让他们再为我操心。于是强打起笑脸,“你别瞎琢磨了。倒是你,看起来似乎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辰听了,连忙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自从你被发配下界后,我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回家跟师父闭关修行去了。这半年来精进不少,连师父也夸我,日后必有作为呢!”他双手捏紧我的肩膀,郑重的对我说:“小爱。你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的将你接回天庭的!”
我听后,心里自是一阵感动,但想起他弄巧成拙的专长,又忍不住说:“我信,我信。不过再这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没事惹事,专招天雷。多跟守辙学学。”
慕辰听了我关心的嗔怪,像个孩子一样用力点头。
我拉起他的手,又拉起守辙的手,三个人站成一圈。我对他们说:“人各有天命。你们两个先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再去考虑我。我如今无所牵挂,生活很充实。我不恨也不怨,更不需要你们替我报仇、生事。你们现在是天界重臣,要一致对外,别没事起什么内讧。”
慕辰有些不悦,“你现在婆婆妈妈的跟守辙差不多了。”我作势踹了他一脚,“你要是没事作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慕辰连忙讨好的甩甩我的手,“别啊,我一定尽量做到。不过你也不能忘了我们俩。你也要相信咱们一定会重逢的。”
守辙这时开口,“对,你还欠我一曲长相思。”慕辰急忙接话,“呸呸呸,你凑什么热闹啊?要歌要舞,也是我们俩。”
我们正笑着,远处幽幽传来一句奚落,“这玉山宫殿,还真是个适宜叙旧的好地方。”
循声望去,靖澜高高站在回廊顶端。从下面看去,他像是站在月亮里,头发和衣襟飞舞着,十分飘渺不定。
慕辰怒气又窜起来,周身仙气暴涨,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样,他撅着嘴,不情愿的单膝跪地,“臣下,拜见天帝陛下。”
守辙也跟着单漆跪地。我则必须要行五体投地的大礼才可。
靖澜站了片刻,说道:“两位爱卿平身。今天辛苦二位,还请早日回府休息去吧!”内容虽客气,但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我以眼色示意他们两人,叫他们快走。守辙仰头回道:“我们正要回府,路遇这位仙娥,正在打听下山的路线。”他不知靖澜早已经晓得我是谁,怕他迁怒于我,故而帮我隐瞒身份。
“哦?”靖澜装傻,“原来如此。问明白了么?”
“完全明白了。”
“可以动身了?”靖澜寸步不让。守辙恭敬回答:“马上动身。臣等叩拜陛下。”说完爽利的一个叩首,拉起慕辰转身就走。
我趴在地上不敢动。听见身后二人的麒麟马车破空远去的声音,这才缓缓抬起头。
靖澜高高在上的看着我,拖着声音问:“看够了?过瘾了?”
我连忙爬起来,“你听我解释……”
他抬起一只手,冷冷的说:“一个小小玉山婢女,没资格跟我说话。回你的玉场去吧!”说完他凌空一跃,飞驰而去。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没错,我现在应该去找择玉上仙回玉场。可……心里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要如何平息?
我看着月亮问自己,是这样一走了之,还是跟他说清楚,好聚好散?这些天的甜蜜温馨又不自觉的涌满心头。
我想,我们之间再不能增添半点误会。于是打定主意,抓起裙摆向山顶的雪莲院落跑去!
☆、第二十八章 莫道不心伤
上次经过这条通往山顶小院的路时,还是靖澜抱着我。
这次自己走,才发觉路这么遥远、漫长。昨天这时候,我们还一起躺在温泉里,现在他又装得似乎不认识我了一般。我不禁失笑,男人一旦沾了嫉妒二字,就跟小孩子一样不可理喻。
夜凉如水,前路漫漫。仰望山顶,不禁又想起他的遥不可及。我要怎么开口?对了,不如还像前几天一样,假装我们是路人偶遇。想到此,那些温柔场景又浮现眼前,就算只有自己一人,仍不免羞得面红耳赤。
怀着激动地心情,脚步越发轻快起来。渐渐地,可以看见那雕着冰龙的院墙了!又跑几步,拱桥也近在眼前!翻过桥,雪莲花圃的另一端,那个亮着光华的屋子里,就是我亲爱的靖澜……
手触到门帘的时候,我默默站定,深呼吸并活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待会儿,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我都能想象出他从一本正经怒视我到被我逗乐的样子。
然而,这时,我听见一个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柔媚入骨的女子声音。
“陛下,舒服吗?”
我当场石化,脑海里,这句话化为成千上万的尖利石块砸下,把我砸得一片空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虽这样问着自己,却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屋子里传来女子娇喘的声音,间或,靖澜也粗粗的喘息一声,似在压抑着什么。
我扶住外墙,泪如雨下。想逃离,但又迈不开脚,只觉得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过了好久,靖澜似乎气息平顺了,他问:“你们医仙,都如此厉害么?”
女子娇笑,“只是奴家专精此术罢了。也是王母娘娘想到陛下连日劳累,派我来给陛下解乏的。”
靖澜不再言语,女子问:“如果陛下觉得不够,可以再来一次。如何?”她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陛下如此辛苦,真应当好好保养才是。”
靖澜竟然应了一声,似是意犹未尽。
我胸口里面一阵摩擦般的疼痛,非要紧紧按住才能呼吸。如果他只是为了发泄,我也许还能接受,可他们现在开始聊天,明显的,这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与别不同。
我不想,也无法忍受,靖澜把自己的温柔分给别人。
屋子里,靖澜温和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过,我身边已经有了费医仙。”
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师兄啊。他确实经验老道,擅看疑难杂症。不过,若比起这个,他又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靖澜竟然笑了一声,肯定的回答:“那是自然。”
够了……我扶着墙站起身,这样屈辱的听他们调情,真是最残酷的折磨。若是以前,我也许能一脚踹门进去。可现在,我是什么?被休掉的贱妇,负罪之人,我还有什么资格对他兴师问罪?
我不禁苦笑,任泪水在我脸上结成冰花,也顾不得擦一擦。暧昧的光线从门帘缝隙里透了出来,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那女子说:“我听师兄说,前些日子,陛下让他看了一个女患者?”
靖澜享受的发出了“嗯”的声音,似乎谈论我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又煞风景。
女子哀叹一声,“那女子也是可怜。听师兄说,她被妖兽袭击了下腹,外伤都是其次,只是有股厉害寒毒侵入了内里。若是神仙倒不算什么,可惜只是个半仙,恐怕……终生都不能有孕了吧?”
什么!
我听了,脑袋一阵嗡鸣,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什么人?”那女子听见我的呼声,立刻大叫一声跳下床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拔腿狂奔,不顾跌倒,不管磕碰,朝着门口奔去。仿佛这个院子是一场无尽噩梦,只有逃出去,我才能活下来。
我听见,那女子站在门口说:“看衣裳是个婢女……”
我听见,靖澜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来,“别管了,咱们继续,随她去……”
随她去……
随她去……
靖澜,你何其心狠。前一日还跟我说,我是你的毒,也是你的药,是你在世间唯一想要保护的。今日,就变成了轻飘飘的“随她去……”
耳旁响起在醉仙宫,迷蝶唱的一首曲子“风卷残花落,才觉情凉薄”。我现在,可不就是残花一朵吗?
不知跑了多久,当我回过神,又跑到了冰湖。在这里,曾经有靖澜舍命将我托出水面;在这里,他也曾泄愤一般撕光我的衣服。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象征我们三姐妹的三根树,还有无数好的坏的回忆。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不需要靖澜,我谁都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
这句话,即使说了无数遍,也无法减轻半分心痛。我跪在地上,看见满地积雪,疯了一般开始堆雪球。手指插进雪里,一阵阵刺骨的寒冷,可我仍然不能停歇,生怕一停下来便会被无休止的疼痛淹没。
终于,我堆了个跟自己一般高的雪人。这是我心里的娘亲,是我的灵魂寄托。我扎进雪人的怀抱,恨不得就这样跟它融为一体,冻结所有悲伤与痛苦。
我的身体在逐渐变冷,意识也在逐渐模糊。恍惚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慢慢的又热了起来,虚空之中似乎有人对我张开了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