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仙遥 (五土)

小灰团趴在素天心肚腹上，时不时地蹭两下，发出几声哀鸣。

洞府四壁上，一双双夜明珠般晶亮的眼睛注视着一人一兽，不时发出窸窸窣窣地交流声。尽管兽言兽语难懂，但光从情绪上，也能听出鸿蒙兽们此时不是在伤心亦或是哀悼，更多的是窃笑和幸灾乐祸。而这对象么，当然是伏在小道童身边，在他身上罩下巨大阴影的鸿蒙兽群的首领闪电了。

闪电此时也很无奈。它自认为灵智出众，一般不会跟人产生沟通交流困难的问题。可是面对小道童，它却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一段孽缘还得从五百多年前说起，一切的症结自然在素天心怀中的小毛团身上。

天生体形特别娇小的毛团连带着鸿蒙兽一族的血脉天赋能力都极弱，虽然族人面上都不说，但小家伙心思敏感，它极渴望证明自己能力。而这时，闪电就成了它的榜样。闪电年幼时在不世出之地外围睡懒觉，结果碰巧遇见了正前来探秘寻宝的龙泉尊者，在龙泉尊者连哄带骗软硬兼施下，闪电成了一只“骄傲”的契约兽。

鸿蒙兽一族中，闪电的资质并不算出众，但后来追随龙泉尊者一路走来，一人一兽说是主仆更多的却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不停的修行再加上龙泉尊者为它寻的各种天材地宝，闪电的修炼进境极快，直至龙泉尊者飞升，不世出之地的鸿蒙兽族长也已不是它的对手。当然，这其中也有老族长一觉睡了几十万年的原因在。

但是对盲目崇拜闪电的毛团来说，这都不是原因。按着闪电的经历，要强大，就要不断修行，而修行的开始便是成为一只契约兽。这才有了先前毛团自动与唐纤纤缔结契约的经历。

等到闪电睡了一个懒觉，发现毛团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年后了。那时，闪电一路“杀”向东华界，恰逢小道士毁了素天心的疗伤灵草正茫然地走在问西岭的深山老林中。闪电从他身上闻到毛团的气味，就直接把他叼了回来。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用了灵草境一大笔灵草，它才好不容易将这哭神送走。可是才三百年，闪电刚刚打个哈欠的时间，他又回来了……

尽管闪电已经无数次跟小道童解释过自己已经喂了他师祖灵丹，保证不会有事的，但是一人一兽哀叫个不停，怕是那人不醒，他们是不会停了。

闪电咬了咬牙，为了能让自己睡一个安生觉，它豁出去了。

“走！”

小道童噙着泪水，抽噎道：“去哪？”

“老头的石室。”

素天心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一个面目不善的紫衣老者正气急败坏地叫嚣着：“闪电那个蠢货，叫它给我好好等传人，随便逮个女娃子和萝卜头就往我石室里送，当老夫我开善堂的不成？”

“咦？这是……师父的气息？有点意思……”紫衣老者摸着下巴，喟叹道。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老者又怒不可遏地叫骂了起来：“该死的，叫它给我送个能在它手底下撑过五招的弟子，它倒好，直接给我送了个小师妹来，这蠢货……”

紫衣老者气也不喘地骂骂咧咧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以那个惫懒货的性子，能记得给我送人进来就不错了。等再过个千年，我这丝神魂也要散了，建了个龙泉府花那么大力气，不能白浪费。”

“白便宜你这个小女娃，呃，小师妹了……”

“别当做梦了，给我清醒点，老夫现在要将老夫穷毕生心血钻研而成的一门掌法教授于你，它的名字叫做天弥掌，看好！”

……

素天心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龙泉谷外的云樟木下，小道童则抱着毛团靠在她身上睡得香甜。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着实可爱得紧。

素天心想起自己昏迷前，被万鬼王一掌重伤，跌落因果井，不由有些疑惑，怎么会遇上小道童呢？这一思索，连同那位脾气不太好的紫衣老者的记忆也慢慢回想起来。

“天弥掌？”

素天心按着老者教授的法诀尝试着运功，软趴趴地一掌推出去，一道白色的掌风慢吞吞地扫过前方的群木。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素天心收回手，有些疑惑。以那老者的意思，应该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怎么就不见动静。

紫衣老者若是在场，必要指着素天心破口大骂：“老夫穷尽一生心血才创立的天弥掌会有这么好练么？会有这么好练么！”

素天心收回心神，突然想到了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事……

鬼王！

齐云山前，萧逸将一只纳神银瓶递给鬼王，这是素天心之前拜托他去灵仙殿废墟的香火台上取得引魂香。每一支引魂香里都有一丝神魂，而此纳神银瓶中放着的就是鬼王残缺的那一丝命魂。

“天心让我交给你的。”

“她，要你给我的？”

此时的鬼王，鬼魅般的身影几乎溃散透明。若非他身怀幽冥髓，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早就如其余鬼王一般，在万鬼王重被封印的时候就消散于天地间了。可是尽管有幽冥髓，它此时也已如风中残烛，是强弩之末了。可是它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见素天心一面，想见她最后一面。

看着鬼王这般模样，萧逸难得解释道：“嗯，她原本是要自己亲手交给你的。但是回去的时候她说自己有预感，可能会出事，所以就将事情拜托给我了。”

萧逸会说这番话，其实也是素天心的要求，她怕鬼王会为了先前之事内疚。她知道，它还是那样，即使有时候很豁达，但关系到她，常常就会钻了牛角尖，一如那时候的他。

鬼王尖利的鬼手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纳神银瓶，萧逸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炼尸之术，将三魂七魄统统封死于刚死未腐的肉身之中，待神魂与阴身融为一体，阴尸大成！而这种炼尸方法的一个阴损之处在于，神魂一旦被祭练，就再无入轮回的可能了。除非以鬼修之身，修成正果。但是它经过万鬼王的祭练，万鬼王一死，等待它的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鬼王摸着纳神银瓶，可是有了这缕最重要的命魂就不一样了。等到它这具鬼王肉身即将消散，到时再放出纳神银瓶中的命魂，到时它就可以转世投胎，重新来过了。

身体越来越透明，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就在鬼王犹豫着要打开纳神银瓶的时候，一道白色的遁光直朝它飞来：“鬼王。”

素天心眼圈通红，看着透明的鬼王，想要上前拉它，却又害怕自己的碰触会加剧鬼王的消融。

鬼王伸出青灰色的尖爪，轻轻地抚上素天心的面容，嘶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素天心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潮音世界。”那时，鬼王被万幽鬼藤吞噬，卢遗风以分魂之术救回鬼王的一刻，她就看清了鬼王神魂的模样。肉身再变，神魂却永远只会是最初的模样。也正是那一刻，她知道，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这么早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那么熟悉的感觉，即使只是安静地待在她的身边，就觉得特别的安心。原来从一开始，它就没彻底忘记她吧。

“这样挺好的。”它可以静静地趴在她背上，两个人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不分开。即使他死了又如何，即使它不记得了那又如何？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天心。”

“嗯？”忍住欲落的泪，素天心带着哽咽回应道。

鬼王将那个浅绿色的小香囊重新系回素天心脖子上：“下一世，你来找我吧。无论我在哪里，都要找到我。”

“好。”

“我等你……”

素天心背过身，身后鬼魅般的黑影越来越淡，直至消散于天地间，素天心原本只是静静的流泪，慢慢哭得肝肠寸断……

“师兄……”

******

之后的百年，素天心一直待在天门宫无量顶闭关苦修。

两百年后，素天心、乌云姗、鲍轻棠、姜河、小道童等人相继结婴成功。天门宫再添五位元婴强者，成为东华界当之无愧的五大宗之首。

结婴后，素天心也不曾出关，直至千年后，成功晋阶元婴中期这才出关四处游历了一番。中间，素天心也曾回到南国首都邯丰城，只是千年间沧海桑田巨变，远阳侯府素家早已不复存在。

这之后，素天心花了四百年，双脚走遍了东华界的角角落落，直至有所感悟，这才重新回到天门宫冲击元婴五层。

又五百年后，老道士来到东华界以历练为名带走了当时已经元婴中期的姜河。

二千年后，萧逸冲击化神期成功，成为东华界继五苦大师之后的第二个化神期修士，飞升南华。

又三百年，恰逢天门宫广招弟子的日子，一个出身平平的六岁小姑娘引起了当时天门宫所有高层的注意，就连当时刚冲击元婴大圆满完毕正在稳固境界的素天心都急不可耐的出关。不是因为那得天独厚的冰系单灵根之资，只是因为那个小女娃五官与素天心足有八`九分相似，更是因为她姓素。而如果这一切都能是巧合，小女孩胸口所配的那枚她当年和一些丹药一同留于家中的长生冰却是骗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