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仙遥 (五土)

而那所谓的地图，其实也不过是万幽石的阵纹罢了。万幽石出自素有“禁制山”之称的六道山，而那位有幸找到万幽石的佛修大士则参照这阵纹的一部分，在山体中修筑了一座静堂。而万幽石却被当做钥匙依旧放在那里，直到碰到了素天心。

先前她每回要说万幽石的事的时候都被打断了，后来聂无远带着他们几人远遁之时，她才有机会将话说清楚。这才有了众人去而复返的一幕。

素天心看着双目茫然失神，依旧难以置信的万鬼王，转身欲将万幽石印投入因果井中封印，确保万幽城再无破开的可能。而依老人的意思，符人村的村民们也可自此摆脱禁锢了他们百万年的枷锁，得以自由。

素天心闭目深吸一口气，就要将石板投入井里，这时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天心，把它给我。”

140尘埃落定

“天心,把它给我。”

嘶哑生涩的声音,仿若沙石刮过平滑的镜面，粗糙而又尖利。

素天心闻声,松开万幽石印的手势倏地一滞,她微微别扭着脖子转过身去,掐在她颈间的利爪在她颈上划出四条淡淡的血痕。

她面色沉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鬼王,与那双冷厉空洞的灰瞳对视着，而后倏然一笑,侧头看向一边的万鬼王。

万鬼王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阴沉的脸上此时还残存着一分微不可觉的焦躁、暴怒以及畏惧。

素天心平静地开口说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万鬼王阴恻恻地一笑，说：“我不需要对它做什么，只要万幽石将我完全封印，它自然也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鬼王依旧双目失神地掐着素天心。万鬼王不能碰万幽石，但受它操控的诸鬼王却可以。鬼王虽然脱离万鬼王的掌控，明里暗里帮素天心等人拔除了许多万鬼王的钉子。但不得不说，血池锻体的它，也属于钉子中的一枚，对于来自万鬼王的绝对操控，它亦无能为力。

素天心的面色看不出任何起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绪也丝毫没有受到动摇，因为……

“我知道……”

万鬼王愣了一下。

仿佛是确认，又仿佛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坚定，素天心喃喃重复道：“我知道。”

万鬼王闻言森冷一笑，嗤道：“果真是大道无情啊，这不就是你们求的仙么，这么冷酷，这绝情，这叛徒为你做了这么多，最终还不过得了这么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你的仙不能有求必应，你的仙也不能替你起死回生，这就是你们要求的仙？哈哈哈哈……”

“呵……”素天心握住鬼王扣着她脖颈的手，嘴角抿着一丝笑意，眼角却噙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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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去而复返途中，素天心突然叫住了萧逸。

“素师妹，有事？”

萧逸看着神色有些惴惴不安的素天心，开口问道。

素天心此时却神游天外一般。就在方才，她脑海中倏然出现了一幅场景。当初在重水境昏迷的时候，她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她正要把万幽石投入因果井封印，可有人叫住了她。可是不等她看清那人是谁，梦就醒了。可是就在刚才，她看到了出声的人，就那么突如其来，没有预兆的看到了。

素天心失神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与萧逸对话，开口说：“萧师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逸神色微微一凝，就听素天心继续说道：“不是关于万鬼王的，是我自己。”

“素师妹……”

素天心神色有些空茫的自顾自说道：“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萧师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萧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说。”

“帮我去齐云山灵仙殿废墟取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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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天心最后深深看了鬼王一眼，将它的模样牢牢铭刻在心中。扣住鬼爪的手猛地一拽，不顾脖子上撕裂开来的深可见骨的爪痕，在万鬼王反应不及的时候，一把将万幽石扔进了因果井中。

万鬼王怒啸一声，一掌拍向素天心。

众人反应不及，在万鬼王的怒吼声和众人的惊叫声中，素天心只来得及朝萧逸做了个嘴型，便随万幽石一同被打入因果井中。

萧逸点了点头，他知道，她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莫忘了两人之间的约定。

小少年趴在井口喊了几声，不见素天心回应，大有要爬下去捞人的架势，却被聂无远止住了。因果井不仅可窥察因果，也可以封印因果。一入因果井，祸福难料。

万鬼王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鬼啸，然后烟消云散。

脱离了万鬼王操控的鬼王神色木然地看着指尖的鲜血，又看向一旁的因果井，茫然不知所措。

突然，井边的一抹绿意吸引了它的目光。

那是一只已经褪了色的小香囊，可鬼王知道，就是这么一只不值钱的小香囊，素天心随身携带了七百多年，从不离身。

鬼王用尖利的指甲轻轻将香囊勾起，可是尽管如此，依旧不小心割断了抽绳。一只尾指大小的银瓶咕噜噜地滚了出来，鬼王刚要去捡，却在看到香囊中一枚灰扑扑的玉牌时如遭雷殛。

两个月后，龙泉府关闭。

这半年之中，有人一无所获，空手归来，有人受益匪浅，满载而归，在这些或失望或兴奋的人群背后，是更多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韩林在万鬼王消失后便孤身离开寻宝去了，因果井中见到的遭遇，让他迫切的想要迅速强大起来。只是如今的他尚不知道，因果井中定因果，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

萧逸最终还是拒绝了聂无远前往南华凌云宗做客的邀请，只道千年以后，他若能化神成功，必会前去南华。尽管此行没有找到萧天河的尸体，但冥冥中萧逸心中确已有了猜想。

老道士离开的时候，嫌弃姜河碍手碍脚，只留下话来叫他好生修炼，有空他自会去东华看他的，然后便独自一人逍遥去了。

江景白在血藤境中厮杀了整整半年，虽然未有机会去其它境域探险，但这半年的磨练，除了让他获取了一笔不小的血元石，对修为也颇多裨益。

至于横行无忌的黑衣小少年，在最后一月的时候，有一个中年修士匆匆赶来，连拖带拽，总算将这个四处拉仇恨的小魔头给带走了。

瘴毒岭中，戈雅刚痛揍死了一头毒云兽，发力将毒云兽扛上肩膀后一路往符人村走去，嘴里不停嘀咕着都半年了，仙子怎么还不见回来？

符人村中，老人若有所觉地低下头，双脚上的枷锁慢慢淡去。符人村上空，五色霞云翻涌，一道天门渐渐出现，但不到三息，风流云散，又重新消失不见。

老人目中不见失望，他知道，自己的修为早在这百万年中为了弥补万幽城的裂缝被虚耗光了，如今不过只剩下一副空壳，想要飞升仙界早已无可能了。如今万鬼王重被封入虚空，天地浩劫已解，符人村民们来自血脉的枷锁也自动消失，他如今就是死，也是无憾了。

不过重来一次罢了，老人释然地闭上了眼。只是，死亡久久未曾到来。

“哗哗……”

剧烈的翻书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老人睁眼，就见一个身着白色宽袍的男子毫无形象地蹲在自己身前的桌子上，一头油腻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铺了一桌面。男子面色灰败，但嘴唇却红得犹如抹了鲜血，与之相呼应的，是男子额顶至眉心画着的一串诡异的红色符文。

男人蹲在桌上，一只手哗啦哗啦地翻着膝盖上的一本足有五寸厚的泛黄籍簿，一只手则握着毛笔在嘴里舔啊舔，还不忘嘟囔着：“该死的黑老九，就知道压榨我，自己一个人回轮回界享福去了，害得我在这边足足花了四百年才将孤魂野鬼挨个儿捉干净，这不还没两天呢，又死了一堆，真是的……”

抱怨完见老人眉眼含笑正看着自己，白九问了一句：“老头，你叫什么名字？翻死了都没找到啊。”

“乌亭山。”老人开口。他隐隐已从眼前这人的嘀咕声中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姓乌？有点耳熟。”白九问道。

白九扔开手中的厚册，又从胸口掏出一部薄本一目十行翻阅起来。

还不等老者再说点什么，白九眼前一亮，哇地一声大叫道：“找到了！”

说着在本子上勾画了一笔，就朝老人喊道：“咱们走吧。”

“去哪儿？”老人疑惑道。

“轮回界。”某人理直气壮。

“老夫还未死。”老人没想到阴差竟然连活人也勾。

白九转过身，莫名其妙地看着老人：“干嘛要等你死？你这百万年攒够了功德，这次天地浩劫未成，你居功至伟，天君大人特地从九重天将你划到了轮回界。老哥，你发达了！走吧……”

天地间，一切依旧循着既定的轨道运行着。

因果井底，龙泉洞中。

小道士抱着重伤昏迷不醒的素天心，一双杏眼哭得通红：“呜呜，师祖要死了，都怪你，不让我去找师祖，师祖现在要死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