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因为两个男人改变,一个是我情窦初开时,懵懂的爱恋;一个是我成长后,情深到死的挚爱。
没下过天山之前,我一直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蛇。巍山,算是我生命转折的开始……
若论人生,千业是我心头抹不去的一道伤痕。突然的出现,让我的生命溢满温柔;突然的消失,让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苦。
那一百年,我常常想起千业温柔淡薄的神情,如画一般的眉目,甚至他低低深情地唤我‘杳姬’,都是让我无法挥去的美好。
在回巍山最初的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爬到山顶上,沉浸在回忆里,一遍一遍……
千业就是在那里救的我,我们的交集也是从那里开始。我时常幻觉:现在还是当初,也许我是来找芝草,也许下一秒,千业翩然的身姿就会出现在这里,拾起昏迷的我,带回那个我已经想不起在何处的小屋。
我一度的以为,千业会是我生命里的唯一。我会在他温柔的宠溺里,甜蜜到死。然而那一场变故,错开了我和他,促成了我和毓桐的曲折缘分。
作为我的未婚夫,毓桐是无可挑剔的。棱角分明的脸是有别于千业的硬朗,若说千业是水,温柔四溢。那毓桐则像雾沉沉的巍山,无处不透露着他冷峻刚毅的一面。他是蟒族的太子,身份尊贵,连举止间的气度,也透着不凡的风采。
第一次见面,他冷傲的模样就让我百般不顺眼,骨子里的不安分冒出来,我总是想挑衅他。毓桐大约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丫头,很多年后,他还故作深沉的感慨:当初怎么就看上我这个刁蛮丫头……
缘之一字,总是道不清,说不明。我和毓桐的缘,是父母自作主张的订婚开始,还是此后那些事情开始,不得而知。只是忽然有一天,发现那温淡的脸只留在了记忆的深处,那一抹冷傲和妥协,却深深地印在了心上。
从前,我和他只是从无交集,因为千业的‘死’,我恼他恼的几乎痛恨。我被困在迷雾山谷里时,慕连成一再的言语打击也没能让我相信千业的‘死’。可等毓桐在皇宫里找到我,我亟不可待的询问里,兜头浇下一泼凉水,冰冷的两个字掐灭了我所有的希望:死了!
毓桐在被我忽略后的瞬间选择了断绝我的念想,一个死人,还能占据我心头多大的位置?但是他忘了,千业是那时占着我满心满脑的人,他冷漠的说出死字,只让我恼怒他的冷漠和淡薄。
我们那时就像两只刺猬,在心里至关重要的那个人忽然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了以后,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伤害。仿佛那样,我们才会舒服一些。我们那样相似,却因为相似,深深地伤害了对方。
我以为毓桐的性格不会妥协,但是我错了。回巍山的途中,我心头恨意难消,坚持要找吹云庄的人报仇。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纵容我胡来。可是那次却反常了,毓桐二话不说带着我绕道吹云庄,借用他的力量,我轻而易举的消灭了吹云庄几乎所有人。
这只是个开始,毓桐的转变在回巍山后也愈加清晰起来。初时,我沉浸在伤心里无法自拔。经常一个人爬到巍山顶上,看着那里一如往昔的景色,回忆着过往。每每此时,毓桐的身影总是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不发一言,沉默的陪着我,无论雨雪,一次也没有落下。我从开始的恼怒到无奈,最后终于心软——那样一个冷傲的男人,为了我,改变的足够多了。连蛇后也时常在我面前长吁短叹,虽不明说,我也知道她想劝我什么。以蛇后的性格,不会这样忍着。恐怕也是毓桐的嘱咐,她才没有‘为难’我。
偶尔我的目光撞上毓桐的,那一片迷人的浅金色,似乎消磨了阳光的温暖色泽,覆上了一层灰暗。那灰暗下,望着我时,总露出无奈和心疼。我竟有些罪恶感:毓桐应该飞扬跋扈的,冷傲和孤绝才是他应有的模样。我记得初见时那双漂亮的眼睛让我过目难忘,为什么现在,那双眼睛没了记忆里的模样?!
百年匆匆,当千业的死成了我心里厚厚的那层痂,我对毓桐毫无理由的恨也终于随着伤口的愈合,磨灭殆尽。当我肆无忌惮的在他怀里哭出声质问他,那一刻我隐隐的发觉,原来他的怀抱,可以让我卸下心防,毫无顾忌的敞开。
百年一过,我三百岁满。当蛇后重提起和娘亲的婚姻约定,我心里好像猫挠了一爪子,不是痛、不是痒,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涌了上来。但是最直接的反应,却不是拒绝!
他在得知我答应后立刻就来了,直接的问:“宁儿,你真的心甘情愿答应这婚事吗?”
“你呢?当初你不也是十分不满意?”想起当初,他也是极不情愿的。我心里漫上一丝紧张:现在呢,现在你是否也一样不愿意?可我却没有问出口。
他说不是心甘情愿,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入了谷底。也许这个时候我还没完全察觉,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可这时我却听见他说‘亟不可待’。下跌的心仿佛又荡了回来,好像秋千一样忽高忽低的起伏,让我的情绪顿时膨胀了起来。却还是装作无谓的样子道:“无所谓。”
“即便有所谓,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沉默了半响,他颇霸道的丢下一句话便气急似的离去。我却为他霸道的话有了丝小小的雀跃。
婚礼时,我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期盼紧张着。被盖头覆住视线,我无数次的幻想着,那一端的毓桐是何俊逸的模样。佩戴上蛇王蛇后亲自戴上的戒指,毓桐坚定的声音隔着盖头清晰地传来:“以王族的名义,鲜血为誓,不离不弃——”
仿佛,我也看见他坚定的眼神,诉说着不离不弃。心里的紧张蓦地安分下来,脑海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句话:今天起,我就是他的妻子——
南岳帝君的出现还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却没料到,这一切,居然隐藏着不可思议的秘密——我、毓桐,居然有着神秘的身份,但具体是谁,他们却三缄其口。话语里隐约透露的讯息让我们震诧不已,原以为至亲的人突然成了陌生人,在一夕的幸福过后,成了对我和毓桐最大的打击。
蛇王说一切要我们自己解开,原来南岳帝君的出现,已经昭示着一切的开始,或者,是结束?
当我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踏上解开谜题的路,一些想不到的事又接踵而来。而这其中最让我震惊的,无疑是千业的死而复生——
再看见他,我无法否认自己那刹那的喜悦。然而惊喜过后我也发现,我对他,早已没了当年的心跳加速和爱恋,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感觉。束缚了我一百年的困苦,在他重新‘复活’后烟消云散——
原来千业不过是不告而别,为此,毓桐当初的‘欺骗’也被我责怪了一把。而今,千业却为了我们解开谜题而来。一切仿佛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千业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至关重要的回光镜,也是水魄,是控制渭水河的灵器。千业说能帮助我们到水底的避水珠,却被阿阮粗心的丢了。阿阮说是狐族长老让她送来的,这,让本就复杂的事情,愈发不简单。
水魄找到,意外的又遇到南岳帝君的袭击,这一次,连迷雾山谷的雪女神都搅合了进来。
念奴和袭影的死让我和毓桐一时都无法承受,几乎和毓桐从小长大的朋友,就那样顷刻间没了。我第一次看见端云那样伤心的模样,那个淡漠的如流云样敏捷聪慧的男子,第一次那样哀恸的哭。
我为心头的那股沉重压抑的吐了口血出来,昏厥后再次苏醒,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我看见了和我一模一样,却妖娆美丽得多的杳姬。那个总是活在千业的心里,不曾消逝过的人。还有和千业一模一样,却更加神采飞扬的药神。最后,还有那个毓桐翻版的龙神……
当一切逐渐揭开,我才知晓我们三人前世的点滴和纠葛。我对药神的心动,最终却沉迷在龙神的柔情里。药神的不甘引发了和龙神的争执,却意外的使得我们三人同时陷入南岳帝君的网里,被罚轮回千年……
一切明了,我望着毓桐心碎——难道千年一过,我们的缘,就此尽了吗?
绝望的回了女娲宫,女娲淡淡地注视我良久,终于开口道:“杳姬,你真的那么喜欢龙神吗?”
闻言,我心头大喜:莫非还有转机?!
“女娲娘娘,杳姬自知罪孽深重。但是就如龙神所说,杳姬甘愿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也要和他在一起!”
女娲盯着我的脸,半响有些失望的说:“你是我用火莲花造出来的,我一直视你如女儿般疼爱,这都比不上和一个男子短短数月的情爱?”
闻言,我伏地不起。对女娲的愧疚,亦不会少。天界几百年,女娲的宠爱,让我逍遥自在。就像她说的一样,几乎有母女的情谊。但是毓桐,我更不愿舍下……我喜欢听他或怒气冲冲,或温柔亲昵的唤我‘宁儿’;喜欢他宠溺的叫我‘笨蛋’。
我只想做自由自在的蛇妖杳宁,不愿做妖娆尊贵的莲池女仙杳姬——
“既然你如此坚决,我就成全你们。但是你们可要想清楚,是生生世世轮回,还是做逍遥自在的神仙!”女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