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门,回到了屋子里,又坐到了妆台前,取下了白色面具,久久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脸,接着拿起玉梳又开始梳起了头发,头发完全白了,甚至连脸上的皮肤都有了细细的皱纹,他突然发起了脾气,将镜子狠狠地扔到了地上,镜子哗啦碎成了无数碎片,每片都投射着他那逐渐衰老的面容,那正在消逝的美丽!
“啊!”他抱头痛喊起来。
这曾经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张脸,但是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
阿璃,原谅我,原谅我不可以认你!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我一定可以活下去,一定可以保住我的青春!无论用什么办法!他摊开手掌,定魂珠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卷四溯光篇 第一百十六章 1)、破碎的过往
孟琉璃从那片竹林出来后,一路上都在努力回忆她当初是怎么把定魂珠遗失的,如果想起来这件事了,那么接着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定魂珠为什么会到了那个花漫天的手上。
可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
她一路低声自语:“那时,父皇把定魂珠给了我,由我继承青丘狐皇的位置,然后我带着珠子去了昆仑山学艺,对了,去的时候还有清风朝露,接下来,接下来……关于昆仑山的记忆我竟然全都想不起来了,好像偶尔能想起一些和清风朝露在一起的画面,但是也很模糊混乱。”
“怎么会这样?我全部想不起来了?我好像没有了一千多年的记忆。为什么我当年会放弃了狐皇的位置,又为什么会投胎转世成了凡人呢?”她越想越投入,走着走着,撞到了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卫天音,他脸上常带着的微笑完全消失了,看着她,表情有些阴郁。
“你干嘛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在别人的地界不要乱走吗?!看你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刚才究竟去哪里了?!”卫天音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请你不要总是跟着我,可以吗?!”孟琉璃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悦地回答道。
“我不管的话,你又被什么妖怪抓去了,看那时候谁来救你!”卫天音责备道。
“我死了,你不就自由了吗?!”孟琉璃立刻回道。
卫天音神色一沉,连目光都冷了下去:“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去见过那个军师了?”
孟琉璃从没见过卫天音这样阴暗的神情,有点被震慑住了,不由得乖乖地点了点头:“我去了西边的院子。”“果然如我所料,西边院子是他住的地方,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见他了,明天我们就走,离开这里!”卫天音说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明天就走?!我们答应过要帮城里的老百姓的!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孟琉璃吃惊地看着他。
“不是不救,但是现在,你比他们更重要!”卫天音神情严肃地说道。
“不行!我要留下来!而且,那个军师也不是坏人,我还是要去见他,你拦不了我的!”孟琉璃倔强地说道。
“我不许你见他!”卫天音眼里燃起了一团火。
孟琉璃没有料到他竟会冲自己发号施令,火气顿时冒了上来,冲他喊道:“你是我的奴隶,摆清楚你的位置,可以吗?!我要见谁,你根本没资格管!请让开!”说完,便绕过他,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去了。
突然,她的手腕被用大力握住了,然后,猛地往后一扯,她不由自主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卫天音,你好大胆!你给我放……”她满腹怒气,就要冲他下令,可是她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卫天音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低头强行吻住了她,她用力地挣扎,却没有办法挣开他牢固的臂膀,他深深地吻着她,她开始有些喘不过气。
她闭上了眼睛,迷失在了这绵长的热吻里,渐渐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她与卫天音相互抱拥着坐在一个小山坡上,周围是一座座雪山,这时太阳升起来了,雪山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像是梦境一般。
她似乎听到卫天音对她说:“人生总是充满了希望,黑暗永远掩盖不住光明的。你记住,以后一定要每天开开心心,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笑着面对。”
“阿璃,你要答应我,你要永远地开心!”
她猛地睁开了眼,从那支离的记忆里醒了过来,用力把卫天音推了出去,不断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她拼命地摇头,快步跑走了。
卫天音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有些迷乱,有些茫然,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太害怕失去她,这种恐惧让他把无法掌控内心的欲望了,他看着孟琉璃来时的路,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必须做一个了断了,那边就是那个军师住的地方,他立刻下了决定,他现在要去会一会这个国师,这个让阿璃失魂落魄的人他究竟和那个狐妖有什么关联,他究竟是不是城里那些人发梦的真凶?
卷四溯光篇 第一百十六章 2)、破碎的过往
孟琉璃跑到了一片浓浓的树荫下,四下清静,她独自靠在一棵大树,闭上眼,记忆在她的心里依然那么模糊,像这地上被树叶打碎的阳光,斑驳支离。
为什么那一刻自己脑海里会浮现出那样的场景,为什么他的拥抱那么的熟悉?他的吻,他的气息……
她以前一定见过他的,甚至曾经和他……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难道清风朝露他欺骗了我?难道卫天音并不是我的仇人,一直都是我在误会他?!不行,我要去找卫天音问个清楚!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和他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往回望去,卫天音他并没有跟她过来,那他会去了哪里?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他一定是去找那个叫做花漫天的军师了,她拔腿往西边跑去。
卫天音往城主府的西边走去,穿过长廊,走过小桥,环境越来越清幽,甚至变得有些荒凉了。
他望见小路的尽头是一片竹林,竹林里隐约可见一个小庭院。他心念一动,迈大脚步往林子走去,待走进了竹林,脚初踏在落叶上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一阵激越肃杀的琴声。
周围竹林随之一变,他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遍地尸骸的战场上。战士的尸体堆叠如山,鲜血一直在流淌,一直流到了他的脚下,满地的腥红,刺痛了他的眼睛,连这冰冷的风里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他几乎要窒息过去。
他慢慢地走着,穿梭在将士们的尸体和血泊中,看到一面破败的战旗在地上静静地躺着,旗上的标志已经被鲜血浸染,他弯腰捡起了那旗帜,看清了上面的标记,一只原本洁白无尘的白鹤,现在已变成了一只斑驳的血鹤。
文禄!这是文禄国的战旗!他蓦地抬头,看到一座高大雄伟的灰色城池立在数百米开外,那是文禄国的国都,城墙上似乎站着一些人,他马上拔脚往城墙奔去。等到了城墙下,他抬头往上看去。
“召告天下,凌曦与其母张明珊于天景年间毒杀先皇,篡夺原大皇子凌诚的太子之位,现罪行已经败露,认罪伏首,其亲笔所写的认罪书由李学士来颁读,自此止息战争,回归正统。”
李学士捧着一轴黄卷开始颂读:
罪弟凌曦现告示天下,对吾之罪行供认如下:吾一直觊觎皇兄凌诚太子之位,竟生谋逆之心,迫吾母张太妃逆志毒杀父皇,陷吾兄凌诚于绝地,后亦狼心不改,见兄之妻而起色念,夺而为妃……
认罪书仍在继续颂读,卫天音心中剧痛,凌曦到底有什么过错?他从来没想过要那皇位,而今却把所有的罪过一并揽到自己一人身上。
“……种种罪行皆为罪弟之过,愿圣上明察,莫殃及旁人,吾今将国权交还,以死抵罪,自吾死后,天下人不可抱怨,当尽心力为圣上效力……”
凌诚站在城墙之上,接过玉玺,将其高高举起,众人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卫天音看到左右都是文禄国的百姓,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他突兀地站在人群里,仰头望着城墙。
这时,城门轰然打开,五匹战马奔腾而出,马上坐着银甲铁卫,从城里又轰隆驶出了一辆囚车,车上架着一个被折磨得血迹斑斑、长发避面的犯人。
两侍卫将他从囚车上解下,拖到地上,五条绳索分别绑住了他的四肢和头,绳索另一端绑在那五匹战马上。
卫天音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那是凌曦!马声长嘶,马蹄混乱,战马开始向五个方向跑去。
“不!”卫天音歇斯底里地一声痛呼,拼命冲出人群,向凌曦奔去,他看到凌曦被直直地拉起,当冲到时,只看那鲜活的身躯在他面前支离,漫天鲜血纷然如雨下,淋湿了他的全身,血是暖的,而他的心是冰冷的。